“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赵珹问道。
左以盈只当赵珹要为自己做主,便道:“她啊,在吵闹的时候说出自己叫做孟语。”
“孟语?”赵珹微微一沉吟,问道,“是哪个语?”
左以盈一怔:“这,这还有区别不成?”
赵珹咳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又问道:“你方才说她吵闹,是怎么一回事?”
左以盈一听见了这句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皇上,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明明是她突然从一边冲了出来害得我成了这样,她居然还敢在那里闹,说是轿夫不长眼,乱冲乱撞;还说什么样的主子就是有什么样的奴才,骂得很难听。”左以盈越说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顿时红了眼眶。
赵珹此时却是没有时间去安慰左以盈,只是想着这个女子。听得左以盈说的这些话,赵珹几乎立即就能够确定这个“孟yu”乃是江南的“俏辣椒”孟雨,而不是塞北的“垂杨柳”孟语。联想到孟雨的出身和性格,赵珹冷笑一声,道:“以盈,你放心,她既然让你受了委屈,朕必然是会帮你讨回来的。”
说罢,命人拟了旨意,将惠妃带进宫里的女子赐婚给了安王赵璠。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带进宫里的女子”,而不是直接说是“孟雨”呢?
赵珹冷哼一声,他现在开始期待日后的安王府里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了。
已经过了三天,左以纯的目光落到了时不时看向入口的江心锁身上。
自从上回刀昭来过之后,司空澜不知道对江心锁说了什么,江心锁忽然就对刀昭上心起来,哪里还有以往的洒脱?
“以纯。”江心锁显然也发现了左以纯看向她的目光,微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小姨,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刀昭旧情难忘了?”左以纯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发问道,“自从上次他来过之后,你便总是这样神思不属的……”
江心锁先是怔了一怔,随即避开了左以纯的目光,好像是在逃避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以纯,你不要瞎想。”
左以纯看着江心锁渐渐变化的脸色,心也开始沉了下去:“小姨,你不能——”
“以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江心锁打断了左以纯的话,开口道,“所以不要劝我。”
左以纯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再说出劝慰的话来。
“江姨,刀昭来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司空澜冷静地开了口,“还带了一个人来。”
江心锁和左以纯向着小路看去,果见刀昭带着一个似乎病重的男子走了过来。
江心锁脸上漾开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终于来了。”
“是啊,终于来了。”司空澜冷哼一声,收紧了拳头。
还是在这个木屋中。
刀昭让刀烨躺在了床上,这才抬头看向江心锁:“心儿,我这次只能来求你了。”他竟是用了一个求字!
江心锁严重也露出了几分不忍,但却道:“看着我们往常的情谊,我必然是会帮你的,只是刀烨中的毒实在是,实在是没有法子解了——”
“我知道烨儿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才回来拜托你。”刀昭诚恳地说着,眼光却是转向了静立在一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人,“我想让小澜认祖归宗,他日后便是我摆夷族的族长——”
“你说什么!”江心锁如刀昭预料之中地大声惊叫了出来,“你说小澜他是——”
“我不是。”司空澜冷哼道,“我姓司空,是赫赫族人,与摆夷族有什么关系!”
刀昭闻言,仿佛一下子便老了十岁似的,叹道:“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但是那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小澜,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能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啊!”
司空澜咬牙,正欲反驳,却听得江心锁呵斥道:“小澜,你父亲是为你好,这件事情由我做主,你便不要再有异议了!”
“江姨!”司空澜闻言顿时一惊,“您怎么可以这样!这个男人害死了我的母亲,将我丢弃在荒野任我自生自灭……”
“虎毒不食子,这其中必然是有误会的。”江心锁却是一改往常的性子,不停地帮着刀昭想理由,“当时情况危急,一时不察便将你丢下了也是有的。终归是一家人,血脉相通的,干什么一定要闹得不可收拾呢?”
司空澜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江姨,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你根本就是和这个男人一伙的!我,我看错了你!”司空澜说罢,转身离开了小屋,好像再多呆一刻便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左以纯见司空澜转身出去,心里顿觉有些不妙,看了刀昭和江心锁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刀昭没有想到江心锁会这样支持他,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心儿,你,我——”
“你不必说了,我全知道。”江心锁说着,眼角顿时红了起来,泪珠儿便在眼眶打着转儿,欲落不落,甚是惹人爱怜,“我在这困龙渊里等了你十八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我此生已然是无憾了。”说着,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但是泪水却是愈发地多了。
刀昭从没有想过,一向坚强的江心锁也会有这样柔弱的一面,心里顿时波涛汹涌起来。他原本便是同江心锁一起长大的,在相处之中难免会日久生情;但是为了摆夷族族长之位,他只能放弃了江心锁而娶了另外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女子,这便是他心头一憾。
而现在,他却忽然发现江心锁不但没有恨他,反而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他,甚至在这困龙渊里等了他十八年——刀昭现在心里除了感动便是愧疚了,竟然丝毫没有想到要提防着江心锁!
“心儿,我,是我对不起你。”刀昭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只能道了歉,“小澜是我的儿子,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到困龙渊的,但是你看着烨儿和小澜这相去无几的面貌便应知道他们是兄弟了。”
江心锁垂眸,似是有些黯然:“啊,我,我知道的。便是你今天不将烨儿带来,我也不会怀疑你说的话的。”
刀昭闻言,心头打颤:“心儿,我,你可是愿意与我重修旧好?”
江心锁抬头,只是眼光有些黯淡:“刀昭,纵然我想,但是也只能够想想了——我们已然是回不去了。”江心锁说罢,刚止住的眼泪便又冒了出来。
其实刀昭说这句话也着实是无心之失,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现在既然江心锁拒绝了,那样刀昭也就不用再找别的理由来搪塞了。于是他便转移了话题,道:“小澜当年不是被赫赫族人救下的吗?怎么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困龙渊呢?”
江心锁闻言,看了刀昭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到现在还是一样云里雾里呢。六年前,一个青年书生来到了这里——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带来了小澜,同我说小澜是赫赫族人,家里人已经都被——希望我可以让他住在困龙渊里头;你知道的,我没有孩子,一个人住在这困龙渊里,也希望有个人能够陪陪我,所以便答应了下来。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他居然会是你的儿子呢?倘若我知道,我早就将他的消息送到你那里去了。”
刀昭听得她这样说,心里更是讪讪:“心儿,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你跟我一起离开困龙渊吧。”
江心锁闻言顿时一震:“离开困龙渊?”
“对啊,离开困龙渊。”刀昭保证道,“小澜是你养大的,他以后是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你同我一道去摆夷族,纵然我不能娶你,但是我们总归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江心锁却是苦笑道:“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便已经很开心了。是不是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并不在乎。”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现在担心的,也只有那几个小辈了。”
刀昭听到这里,便知道江心锁是在说左以纯借兵一时,当即沉吟起来,并不急于回答。
江心锁见此便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让刀昭起疑,便抽泣了几声,道:“现在烨儿怎么样?还好吗?”
刀昭摇了摇头,道:“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近日里便开始一直睡着了,很少有时间清醒过来。”
江心锁眼光一闪,叹道:“虽然小澜现在还是很恨你,但是烨儿,烨儿终归是他的双胞胎哥哥,若是烨儿相求,小澜必然是不会拒绝的——只是,烨儿此时竟也是到了这个境地!”
刀昭眉头一跳,眼底顿时划过一道精光,但是转瞬即逝:“心儿,我还是再去劝劝小澜吧。他生性倒是跟他母亲一样倔强。”
江心锁点头,也不拦着,让刀昭走了出去。
而司空澜此时却并没有像在木屋里时那样怒火冲天。
左以纯在他身后停住了脚步,看了司空澜的背影一会儿,忽然道:“你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几句话气成这样的人。”
司空澜闻言轻笑:“你真的是很聪明啊。”
左以纯心思一动:“小姨,小姨近来虽然表现地很喜欢刀昭,有些旧情复燃的感觉,但是我却是知道她是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的。”
司空澜也轻轻笑了出来:“哦?所以呢?”
左以纯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带出了严肃的神色:“所以她今天这样帮着刀昭实在是有些诡异——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司空澜低声笑了出来,那种笑声和着困龙渊的风声竟是有些诡谲:“我想要做什么呢?你不是知道吗?我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也说过,刀昭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仿佛是要摆脱自己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似的,左以纯立时反驳道,“你不会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