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纯微怔，竟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赵璠，你难道也要利用女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吗？”
赵璠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左以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左以纯此时也回过了神，却也没有别的话说，也只低下了头。
“姐姐此言差矣。”进来的却是已经不同以往的左以秀。但见她似笑非笑的眸子扫过房间里的两个人，缓缓道，“姐姐此时不是一颗棋子，而是一个象征。”
左以纯对这个妹妹倒是觉得有所亏欠的，即使左以秀最近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奇怪，但是这并不妨碍左以纯想要补偿她的心理：“象征？以秀，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以秀看了赵璠一眼，对左以纯道：“姐姐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安王府吗？父亲本就有这样的意向，毕竟安王是先帝承认的皇位继承人。”
左以纯垂眸，回想了这十几年来左筹易的作为，倒是对左以秀的话相信了几分，只是仍道：“既然只需要一个象征让父亲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安王这边，你不是也可以吗？”
“不，恰恰是我不行。”左以秀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奇怪的表情，“左府未嫁的女儿只有我一个，倘若我也嫁进了安王府，对京师现在的明面上的平衡很是不利，所以我要嫁的人绝不能是牵扯到这一场争斗的任何一方。”
左以纯听到这里，倒也是想明白了，不由佩服起左以秀竟是能够想到这一点，但还是道：“只是我当时是因为——不守妇道而被陈太妃休出府去的，如今又怎么才能够回来？这样不是更令人生疑吗？”
赵璠却是想到了这一点，不由与左以秀相视一笑，对左以纯道：“这点你不用管，我想最先沉不住气的人，可不会是我们。”
左以秀亦是笑道：“一个曾经是正室的犯了七出之条的女子重新成为侧妃，一则是给了孟将军一个交代；二则——”
“需要有一个把柄让颜涛拿在手上，让他减少了戒心好方便你们行事。”左以纯自然不是笨人，一来二去自然便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却也不好推却了，只是咬牙道，“赵璠，只要你日后肯遵守承诺，别说是成为侧妃，便是要我此时去死，我也甘愿！”
赵璠心里一怔，良久才苦笑道：“原来成为我的侧妃对你来说竟是只比死好一些了吗？”
左以秀却是并没有看他，见左以纯面露不忍，不由扯开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大姐，既然你们见过面了，话也说完了，此时你也应该回小左府去了——早朝结束，大约太后的懿旨就要到了。”
左以纯垂眸，点了头，又看了赵璠一眼，最终忍不住道：“安王爷还是要有自己的布置才好，靠着女人，终究不是正道。”说罢，转身离开。
赵璠几回想要开口留住，却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
左以秀看着赵璠的形容，不由笑道：“王爷此时方知道要留了？依我看，大姐心里边却是没有王爷您这么一个人的。”
“我又何尝不知？”赵璠不由苦笑道，“你看她，此时见到了我，却又那一点是表现出对孟语的不喜来的？在她心里，怕是那个什么司空澜都要比我重要上几分。”
左以秀却是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王爷，不是我说，你若是要什么真心，倒还是写了这样的心思吧！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了权势，哪里有事情不会如你的意？”
“你和兰修平素里不合，这句话却是说的一样。”赵璠轻叹，道，“说道兰修，最近怎么不见他？”
“他？哼，怕是已经连心都在别人身上了，哪里还记得要做的事情？”左以秀冷哼道。
顾怜刚用了饭，便见到左以珺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大爷，怎么了，身后可是有洪水猛兽在追？”顾怜轻笑道，“怪道方才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原来是大爷在念着我呢。”
左以珺脸色却是没有半分舒展：“顾怜，今日早朝之时，李太后下了懿旨，要赵璠以侧室之礼迎回以纯。”
顾怜先是一怔，随即道：“本该如此，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旨意已然下了？”
“我先走了一步，大约不过一刻，懿旨便要到了——”
话音未落，却听到门外响起了尖利的声音：“太后懿旨到，左以珺、左以纯接旨！”
小左府收到了太后懿旨，左太师府自然也收到了——因为左以纯现在还是左筹易的女儿，即使她是因为不守妇道被休弃的。
接了懿旨，左筹易的脸色却是缓了一缓，轻叹道：“这也算是以纯的运道吧。”
周氏忙接话道：“也是大姑娘该得的。”
沈氏却冷笑道：“该得的？周姨娘你这是觉得大姑娘好呢，还是幸灾乐祸呢？大姑娘以前可是正妃，现在却是成了侧室。呵，就算是王爷侧妃，说到头来，还不是一个——”
“沈姨娘慎言。”左以秀放下了茶杯，却是连眼光都不抬，显然是对沈氏很是不屑，“姐姐纵然只是侧室，那也是太后金口所赐，身为臣子，岂能对此心存怨怼？”
沈氏见识过左以秀的手段，此时见她发话，也不敢争辩，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情，不再看左以秀。
左以秀见她安分了，当即站起了身，看向左筹易道：“父亲，姐姐的婚事这便是定下了，大概过不了几天便会有队伍来迎姐姐入安王府了——您看是不是让姐姐回太师府？哪里有父亲尚在，妹子却是由兄长府中出嫁的道理呢？再说，大嫂已是有了身子，还差点儿——若大姐再留在那里，是不是也不方便？”
左筹易冷眼看她，良久方才道：“就依你所言——你去准备吧。”
左以秀点头，转身离开。
周氏见左以秀离开了，也道：“老爷，那妾身去帮帮忙，免得三姑娘忙不过来。”
这原本是不合礼数的，但是架不住周氏是左以秀的生母，是以左筹易只能点头道：“也好，你管家多年，也能帮着以秀掌掌眼。”
沈氏见周氏这一来二去便又拿到了管家的权力，登时心有不忿，但是对着左筹易的那张冷脸，她倒还真说不出来什么话，也便只能生着闷气了。
太师府要让左以纯回去的事情倒是不难猜，是以在接到懿旨之后，左以纯就忙着收拾东西，就等着回左府了。
“大嫂，你怎么来了？”左以纯正吩咐人收拾东西猛地看见顾怜进了门，登时提起了心。现在的顾怜可是金贵着呢，谁让她怀上了左以珺的孩子？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依着左以珺对她的喜爱，怕是不管怎样都会更加喜欢她的。
顾怜进了门，见左以纯一副带着防备的神情便知道她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便笑道：“听大爷说小姑说不得今天就要回太师府了，所以便来看看。”
左以纯闻言，便担心顾怜要在这时候出什么妖蛾子，只能打起十分精神，强笑道：“大嫂，你看，这里正收拾东西呢，乱糟糟的——大嫂有了身子，是不是过会儿再来？”
顾怜却是轻笑，向那些收拾东西的丫鬟婆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丫鬟婆子哪个不知道顾怜此时是左以珺的心尖尖？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口里怕化了，又有谁不敢听她的命令？当即转身离开。
左以纯看着那些人离开，心里顿时像是沉下了万丈深渊。现在若是顾怜真的对她做了什么，怕也是没有人会知道的。
顾怜看了左以纯愈发戒备的神情，一时绷不住，笑了出来，方才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小姑怎么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莫不是担心我这个做嫂子的会害你？”
左以纯见顾怜毫不避讳此事，倒也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思，直言道：“是，我担心你会害我。”
顾怜没有想到左以纯会承认的这样干脆，倒是收敛了笑容，道：“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对我总是会有偏见。顾怜自问从来没有惹到过你啊。”
“是，你不但没有惹到过我，甚至我们在我回来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左以纯承认道，但是眼里的戒备却是更加浓重。
顾怜不由轻笑，眼底倒也是透了些疑惑：“顾怜自问自作为戏子以来的十几年，对谁的心思都能够把握到十之八九，却唯独你让我不明白。既然我们从来没有过恩怨，甚至没有见过面，为什么小姑在一开始就针对我呢？”
左以纯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怔。是啊，为什么要针对顾怜？自然是因为前世沈清霜的事情，但是这话能说吗？
左以纯定了定心，道：“大嫂出身戏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倘若大哥执意要迎娶你为正室，必然是会与父亲反目的，我不愿意大哥走到这个地步，更不愿意这个家散了——谁想到……”
“谁想到这件事情还是发生了。”顾怜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当初大爷要迎娶我的时候，我便同他说过，可他却是下定了决心的。他这决心一下，自然是会同家里闹翻的。”
左以纯看向顾怜，却见她此时脸上表情恍惚不定，仿佛是在叹息，又是在感动。
是啊，一个男子能够不在意一个女子的出身，甚至为了娶她而同家中闹翻——这怎能不令人感动呢？
左以纯顿时眼中一亮，道：“顾怜，你该知道大哥为了你做出了怎样的牺牲吧？”
顾怜点头道：“顾怜自然知道，大爷他——”
“既然如此，你便莫要辜负大哥对你的情意。”左以纯沉声道，“或许你身后有什么主子，不然你也不会成为颜将军的义女，但是大哥对你情真意切，我希望你在做一些事情之前，好好想想大哥。”
顾怜登时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左以纯，蓦然只觉得喉间干涩：“你，你知道我身后有主子？”
左以纯肃容，点头道：“这件事我不想追究，你毕竟还是怀着大哥的子嗣的。但是我希望你莫要让大哥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