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要等我的人影,究竟……是谁?
齐府齐荏卧房。
齐泽刚刚睁开双眼就看见身边正在清扫的侍女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无比慌张的跑出房间,艰难的翕动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无法传出。头像被重击后的疼痛,四肢也无法活动。
这里是?
齐泽还没有理清思绪,房外传来的脚步声已经飞快冲入房间来到自己身边。“大少爷!”“大少爷!”嘈杂的人声,仿佛从极远的天边,缓缓传入自己耳畔。齐泽无力的转动着双眸,一个个仔细打量床榻边围着的众人。
毫无印象……大少爷。是谁?
“老爷到,二夫人到!”人群自动从中间让出一条过道。一对中年男女快速走到齐泽面前。齐泽的目光随即被女子吸引,好熟悉……这人是谁?齐泽看向男子的目光只有一瞬,便又被女子吸引过去。
“荏儿!”中年男子一把抱起齐泽,几乎是喜极而泣,众人中女眷也几乎全部开始抹泪,虽然几日前痛失二少爷,但一直以为没有什么希望好转的大少爷突然醒来,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其实,人群中最想痛哭的是刚刚进入房间一身素服的从焕,但从焕只能站在床榻旁,强忍自己的喜悦。自己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现在若是反应出大喜过望,一时虽不会被人查觉,但时日一久,总会有露出马脚之时。
何况,原本以为泽儿还有两日才会醒来,怎料到泽儿竟会醒来如此提前!若是早知如此,祈瑞昨日午后也不会前往别院密室中去看望泽儿原本的身体。现下虽然已经匆忙安排好心腹之人易容成齐宇琦与自己演戏,但从焕心中惴惴不安,心腹易容前就有几分略像齐将军,现在能够蒙混过关,也是因为齐将军常年征战不在齐府之中,众人对其不够熟悉。但戍边将士日日与齐将军相处,现下一时太平,若是月余之后边关战事再起,自己和祈瑞要到哪里去寻找一个披挂上阵的用兵之人出来!这心腹虽然有着一身好武艺,可是这和领兵征战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另一面说来,就算祈瑞能够找到人替代齐宇琦做将军,难说那人坐上镇国将军之位后不会生出异心,到时是否还会听凭自己的摆弄,安心做个傀儡?
被齐将军拥住的齐泽慢慢开始呼吸不顺畅,刚刚赶来的医者忙将齐泽从“爱子心切”的齐将军怀中抢救下来,让齐泽重新在床上躺平,解开衣衫后,开始从胸腹部推拿揉压,齐泽渐渐才缓过一口气来。医者也是祈瑞离去前早已安排好的人,否则一般游医怎会医治这种丧魂复得之人。医者白发苍苍一身和气,气度沉稳让房间内的众人到时放心不少。
“齐少爷,你丧魂复得,此时还需要时日,才能与身体慢慢适应,几日之内恐怕无法自如活动四肢,甚至连与人交谈都有困难,但不用心急,老夫保证月余之内,齐少爷必会渐渐康复,现下只要卧床休息便可。”
医者推拿完毕,“老夫开两副药方,一副日夜各饮用一次,另一副专门用来擦身。另外。”
医者转头看向众人,“齐少爷刚刚转醒,此时身虚体弱,即便可以下地行走之后,半年之内,也不要太过劳累,更不可长途奔波。”众人连忙应声。
齐泽却只顾注视面前的中年女子,房内之人,只有这人对自己的关切,最为深沉。
她……究竟是谁?
密室,祈瑞离去前。
“泽儿的身体……”从焕与祈瑞分坐两边,祈瑞已对从焕言明,此事出现意外,原本齐泽魂魄进入齐荏身体后,齐泽原本的身体会立刻死去,不料似有另一人魂魄进入齐泽抛却的身体之中。只是现今还无法确认齐泽的身体中寄住的是何人。祈瑞没有告诉给从焕的是,那把炸裂的茶壶之事,担心从焕会被刺激到再次神智昏聩不明。祈瑞自己心里却深知,若是齐泽体内寄住的是无关人等,哼!自己定然会直接了结他!但若是那茶壶作祟……只能再从长计议。
祈瑞离去前,最后一刻,从焕突然从祈瑞身后紧紧抱住祈瑞。祈瑞身体僵硬,完全不敢异动,密室内霎时间寂静无声。
“祈瑞。”背后传来从焕有些沉闷的声响,“我……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祈瑞耳中轰鸣,双手慢慢搭在抱住自己腰间的从焕双手上,将从焕从自己身后拉到面前,“焕夫人。”祈瑞刚刚开口,便被从焕手指轻压住上唇。
“从此刻起,这世间再无焕夫人……”从焕面色晕红,双眸却泛出淡淡水光,
“对……齐将军而言,焕夫人已不在,不必再提……对祈年熵而言,我还是当年的焕儿……只是不知……”水光从面颊处滑落的同时,祈瑞深吸一口气,将从焕紧紧抱在怀中。
“焕儿,不必如此。”祈瑞擦拭着从焕的面颊,蜻蜓点水般,一个轻轻的触碰落在从焕额间,
“焕儿即使没有齐将军那天之事,祈瑞也会对泽儿如亲儿般,竭尽全力!”祈瑞心中抽痛,从焕对齐宇琦的感情,自己不甚清楚,但想来不会太深,否则也不会任由自己对齐将军动手而无动于衷。但对齐泽,从焕的态度很明显,许是齐泽出生后不久便被送去飞霜峡。联姻的缘故,从焕对于这个儿子几近溺爱。
祈瑞对于齐泽则是愧疚多于疼爱,虽然齐泽是齐宇琦的儿子,可是……祈瑞不是没有想过,特别是在刚刚离山寻到救齐泽性命的办法时,祈瑞曾经仔细考虑过带着从焕和泽儿一同远走高飞,反正泽儿未满周岁便被送去杜氏隐居,齐将军又常年征战在外,齐泽对于生父几乎全无印象。但这种想法在祈瑞某次暗中潜入飞霜峡。内见到齐泽后便立即打消,因为齐泽的面孔虽然稚嫩,却几乎是幼年时的齐将军。
每日对着这样一个幼童,自己很难忘记是用怎样的手段将其从生父身边掠走,更担心的是,若某日泽儿长大成人之后,问起自己,为何长相既不像娘亲,也不像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齐泽,你可知,这一世,我虽不是你的生父,但我祈瑞对你,必然会竭尽全力!泽儿,你的劫数,既然是我一手造成,来日种种,我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齐府别院密室。
“齐泽”面色沉静的站在祈瑞面前。两人彼此凝视,沉闷而压抑。
“你究竟是何人?”祈瑞最终不愿再耽搁下去,自己离开前虽然已经安抚过从焕,但从焕刚刚从惊吓中恢复,心神未定,自己不能离开过久。何况,齐荏那边,不知何时醒来,自己还需要时刻防备被软禁在木屋地下密室中昏迷不醒的齐宇琦,每件事看似分隔并行毫不相干,但若有一方稍有不慎……祈瑞眯起双眼,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联想一旦失败后的下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齐泽”微微一笑,少了梦中的阴森,平添一丝莫名的满足。
祈瑞暗暗皱眉,自己料想的果然不错,面前这个“齐泽”只是占据了齐泽躯壳的另外一个人。若是“齐泽”如今还在人世被杜氏知晓……
“在世仙人莞涤尘门下的得意弟子,也会这般束手缚脚——哼,祈瑞,你这般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齐泽”缓缓逼近祈瑞,若不是身形还是十四岁的少年,“齐泽”此时怕是已将祈瑞逼至墙角。祈瑞已经动了杀心,这个“齐泽”绝对不能留!那把六兽嬉戏壶跟在恩师身边时日不短,而且来路更是诡异莫测,已经可以确认是敌非友,留他在只会是祸害!
“除掉我,对于你而言,毫无益处……”“齐泽”唇角扬起古怪的笑意,
“祈瑞,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要善用触手可及的全部力量!”
“齐泽”贴近祈瑞耳畔,轻声说道:“在动手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先想清楚,自己最终想要到手的,究竟是什么?齐府的庞大军权?还是从焕的一颗心?又或者,两者兼得?”
祈瑞一把攥住“齐泽”衣领,“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惊又怒的声音响彻密室。
“齐泽”一笑,“泽儿换魂之时,操之过急……你可知道,若是今日,祈瑞将我斩杀当场,只怕你那乖巧的泽儿~就再也无法真正的醒过来了!”
“你说什么胡话?”祈瑞全身颤抖,怎会如此?自己虽然知道泽儿换魂之时确实出现意外,但是,难道!
“泽儿换魂之时,那神女担心巫蛊反噬,所以换魂并不完全!”“齐泽”手指点中自己心口,笑意流露,“此处,还残存着泽儿尚未带走的魂魄!泽儿十四年中所经历的一切,现如今,我也略有所知!”祈瑞只觉得冷汗沿着背脊迅速滑落。
“想要泽儿日后还是当年的泽儿,只有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