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非，似乎不如你我所想那般重要。”
那，又该如何是好……
锦鸢宫，清池。
司徒垣辀一直在清池外围等待着兄长沐浴结束，只是兄长司徒垣舫这次沐浴的时间格外漫长，心急如焚的司徒垣辀几次想要冲进清池去问个究竟出来，只是屡屡被司徒垣舫的两名贴身侍卫拦下。司徒垣辀恨恨的眼神扫向门前忠心耿耿的两名贴身侍卫却也无可奈何。司徒垣舫对于自己的严格要求是延亲王府中众人皆知的严苛，同样的刻薄用在下属身上的效果当然也是极为显著。整个延亲王府中行止行事最为一板一眼的就是小公子司徒垣舫手下的侍卫队。甚至超过了老王爷司徒楉擎从沙场上亲自带来的行伍出身的亲兵。
“哥！梣儿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复明？”刚刚从清池走出的司徒垣舫就被等待多时的司徒垣辀堵在门口。这是这一次司徒垣舫脸上没有双生弟弟习以为常的宠溺轻笑，更加没有温柔的拥进怀中，而是像躲避瘟神一般躲开了双生弟弟的靠近和触碰。
“哥……你这是？”司徒垣辀顿时一愣，有生之年，被兄长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对于向来备受兄长宠爱的司徒垣辀而言还是第一次。
司徒垣舫没有立即答话，手臂轻挥，示意弟弟在一旁宽大的木椅上落座。司徒垣辀知道兄长有话要说，因为此时的垣舫面容十分黯然，神色之中不时显露出些许无从压抑的犹豫。司徒垣舫却不知此事要如何对弟弟说起，若不是在此地此时得知此事，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想老王爷讨要个说法，可是现在自己却只能驻守在梣儿身边，以免再有任何无法预知的不幸降临在小皇女身上。
司徒垣舫心中暗叹一声，老王爷的诡计果真是独竖一帜！对自己孙儿下如此狠手去威逼胁迫，只怕在整个皇族司徒氏中，也就只有当年尚未成为国君的司徒樽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只是，司徒垣舫却耗尽了一整个午后仍然无法确认，老王爷选定的下手目标究竟是谁。
无法再隐瞒下去，因此此事不单关系着自己与垣辀的性命，更是将梣儿卷进亲王府的乱流中来。知道这是老王爷借此考验未来延亲王府的当家，司徒垣舫却并不想此时此地与弟弟司徒垣辀一争高下。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此时已经陷入昏迷中的小皇女。
“垣辀。”司徒垣舫以极为缓慢的动作将随着自己进宫的侍女递过的香茶入腹，沉声说出令司徒垣辀极为惊诧随后恼羞成怒的一句话，
“你我之中，只能有一人靠近梣儿！”
一句话让司徒垣辀如坠冰窟。兄弟两人从小到大，虽然性格迥然不同，却常常看中同样珍品。因此延亲王府中的各类珍宝不是做成一般无二完全相同的两件，便是打制成一对儿的左右相称造型。而轮到小皇女司徒梣之事，却无法以常态解决。梣儿无法一分为二，两人想法又是不谋而合的不愿伤害这个女子。最终彼此坦诚，言明小皇女一事兄弟两人同时进退。任由梣儿挑选，若是小皇女最终选择其中一人，则另一人即刻远离亲王府，游玩天下，从此忘情。若是小皇女心中难以抉择，兄弟两人共事一女，在歆国也不算稀奇之事，律历之中对此早有铭文，不分长幼，垣舫垣辀两人仍旧以兄弟相称。司徒垣辀不懂，为何兄长会将此早有定论之事旧事重提？莫非兄长背过自己，已经另有打算！怒火突起的司徒垣辀第一次领略到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心酸。
司徒垣舫平静的视线与身侧眸色凝重又隐含盛怒的弟弟相对，指节一下下轻声敲打着上等玉料抛光成的瑞兽桌面。食指探入茶杯之中，一行随写随即迅速蒸发掉的字迹出现在司徒垣辀眼前。
这是……什么！
司徒垣辀的目光紧紧瞪视着桌面上飞速消散无影无踪的熟悉字迹。
难怪兄长今夜无比抗拒自己！难怪以往常常对自己展露出温暖笑容的垣舫今夜神色黯然！竟然全是因为如此！恨得牙根痒痒的司徒垣辀看向兄长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悲愤。司徒垣舫却是缓缓摇头。
是自己与垣辀的行止太过出离，否则老王爷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注意到梣儿之事。司徒垣舫心中暗骂自己前思后想，还是独独算少了这件事！只是现在不单自己与垣辀不能有任何接触，两人在没弄清楚究竟是谁被老王爷下手之前，也都不能与小皇女稍有接触！
从不虚言的老王爷亲口所说的死于非命，又岂会让他人拥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
即便这个“他人”是最受延亲王宠爱的两位小公子！
锦鸢宫，司徒柏卧房。
小皇女司徒梣已经陷入昏迷的消息终究无法再强压下去，因为次日便是司徒梣与延亲王长子司徒江蓝的订婚盟约之日。急急赶至锦鸢宫的国君司徒樽看见小皇女双眸紧闭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样，顿时悲从中来，将众人从锦鸢宫中遣退，独自陪伴最小的女儿直至一轮清冷的圆月高悬，国君夫人悦殇亲自前来安抚国君，司徒樽这才离去。锦鸢宫众人得以各归各位。
返回自己与皇妹同处寝居的卧房之中，司徒柏立刻察觉到一股极为特别的香气。司徒柏暗自皱眉，又是香气！自从皇妹出事之后，整个锦鸢宫中各处的香炉香壶香灯均被撤换为其他摆设，又或者干脆一毁了之。甚至连锦鸢宫中当值的内务女侍亦不得在面容之上涂脂抹粉，又或以香料熏衣。现在的司徒柏对于一众香料，几乎到了痛恨的边缘。就算是玉玑阁中常年焚烧的上等提神香料，也被暂时撤下收起。何日才能重新取出使用，一众女侍猜测，只怕是遥遥无期。不止可惜了那些价格不菲的香料，更加苦了下面负责按时进贡的朝中官员。要知道夏三月一过，便到了秋月新一轮进贡的时候。许多地域独有的特产就只有香料一项，现在锦鸢宫禁止此物，短时间里要从何处寻来能够取代前物的上等贡品！
司徒柏却并不知道，卧房中弥漫着的香气乃是出自国君司徒樽。司徒氏一族秘传历代太子的独门功夫，有着能够局部解毒的奇特功效，只是这功夫完全是为他人做嫁衣，香气越是浓郁就表示运功之人伤及己身越深。
安静沉睡中的小皇女躺在床榻之上，完全不知身外之事。司徒柏将烛火一一吹熄，爬上床榻，将瘦弱的皇妹紧紧抱在怀中。梣儿，究竟怎样，皇兄才能保护你？
一大颗眼泪砸在小皇女微温的面颊上，瞬间滑落。黑暗中的五皇子司徒柏只能用尽全力将皇妹抱在怀中。
“呦——”一声轻哼在黑暗中悄然响起，吵醒了即将被睡神感召过去的五皇子。司徒柏一惊翻身将毫无意识的司徒梣护住，却没有预想中的暗算偷袭，有的只是一个低沉男声的轻笑。
“五皇女如此沮丧，对于梣儿可是没有任何益处呢！”嗤笑一声，司徒柏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此人是谁！随即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拥抱将自己从床榻上直接横抱到半空中，无所依靠的司徒柏凭着本能护住胸前各处要害，却听到耳边之人低笑到，
“五皇女不必急着宽衣解带，今夜在下前来是另有要事相商，至于五皇女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良宵美景还是日后再叙微妙！”
一声调笑让司徒柏立即认出抱住自己占便宜的手来自那个脾气古怪的阁主柳臣。
司徒柏的挣扎止于柳臣轻声附耳的一句话，“在下可以医治好小皇女的伤，也能解得了她所中奇毒，只不过……”司徒柏面颊迅速升温，同时双手发力狠狠挣开环住自己的柳臣。
“柳阁主！既然你能解此毒，天下自然还会有能够解毒之人！”司徒柏刻意将声音压制得极低，不想惊扰外面当值的侍卫。这柳臣是想借着为皇妹医治为名，占自己便宜！自己若当真是女子，只怕此时一听有法可解皇妹之毒，当然会毫不犹豫的献身与他。只不过，柳阁主岂会料到自己女装男身，对于世间男子常用手法，又怎会不知！妄图以此骗取自己信任，柳臣未免自视太过！当真以为是司徒柏是不问世事的深宫皇女吗！
柳臣也不恼怒，声音依旧低沉有力，只是语气中所含笑意更深一层，“实如五皇女所料，天下偌大，除却区区柳臣，确实有人能够解此奇毒。”衣袂翻飞之声渐渐走远，司徒柏想要拦下已是来不及。
柳臣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让司徒柏极为悔恨自己为何不肯交出自己以换得皇妹周全。
“只是在下不知道，小皇女司徒梣是否还会有命，能够等到五皇女寻到名医杜氏一族的那天呢！”
能够为你……就算此生尽付，亦毫无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