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昀和胡晓春商量着:既然上面不把他这个房间当体系房,那他也只好请张庭去搬出去了。何德昀早想请张庭去出去。半年时间,每日侍候着这位老太爷,他侍候得有点厌倦。关键是他在这里,可能会影响到他的招生。
何德昀原以为张庭去会去罗清水那里,虽然他们之间不太合,但毕竟他们是亲戚,没想到罗清水拒绝了他,林萍那他是肯定不回去的。
他和林萍已经离婚。离婚后张庭去拿着他的绿本本对何德昀说:“你看,这是离婚证,有了这个,聊天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给对方看了。网络里离婚的女人实在太多。这个社会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蹲着撒尿的女人多的是。”
看得出来,离婚后张庭去显得很兴奋。也不知是真的开心,还是装出来给他们看的。男人不像女人,轻易是不会把自己心灵深处的痛拿出来晾晒的。
“何老师,你说这离婚后,男人的口袋里要是有个几百万,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
“话是不假,但关键是你口袋里什么时候才会装满几百万?”何德昀直接泼着他的凉水。
胡晓春从房间里跑出来,接着何德昀的话说:“那还不简单,你何老师装到100万,他不就装了200万吗?”
“这倒也是,可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装到那100万。”何德昀笑着说,“张总现在就想着怎么去化那几百万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想着怎么花钱,才有动力去赚钱,要是不想着将来那几百万,谁还在这个行业里待得下去?”
“那你想着怎么去用那几百万呢?”
“房子是肯定要买一套的,接下来娶个老婆,然后买辆小车,银行里再存个几十万,也就可以过日子了,也不想再做什么狗屁生意了。这年头生意太难做,弄不好就鸡飞蛋打,连那点本钱也送了别人。”
“行业里那么多单身女人,你最好在行业里找一个,这样你们两人的钱加在一起就更好过日子了。”胡晓春说着笑话。
张庭去站了起来,阳光照着他有点泛白的脸。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接着掏出烟,点上,大口大口地猛吸着。似乎一点都不浪费,那么贪婪地全部送入肺里,过足了烟瘾,才把肩膀耸一耸,尽量挺直了腰,把自己抽烟的姿态摆得完美些,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打光棍也不会从行业里面找女人,我来兴义快三年了,行业里哪点我不清楚?能成功从行业里走出去的女人,和‘鸡’没什么区别,陪多少个男人睡过,只有她们自己最清楚,另外她们之所以踏进这个行业,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胡晓春正举着一本书要打他,赶忙改口说,“当然也有极个别是例外。比如说你胡晓春吧!我很少见到你这么好的女人,也很少见到何老师这么没用的男人!呵呵。”
何德昀瞪他一眼,办假半真地说,“你少在里贫嘴,还是抓紧时间整理东西快滚吧!”
见张庭去愣了一下,何德昀觉得话说得太重,于是无话找话地问,“你和林萍离了,孩子现在谁带?”
林萍早和那老头子生活一起,他们出入成双,晚上是夫妻,白天是父女。何德昀觉得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必然是不健康的人生观和道德观。
“她带过去,她要带。说实话我也带不好,跟我在一起,孩子只会学坏,而且也很不方便。”
“那你要付抚养费吗?”
“每月三百,林萍要我每月给八百元,我没同意,我就告诉她那孩子我带,我只要她每月给我三百元。她没同意,我知道她不会那样选择的。其实这年头三百元真不算什么,带个女人出去喝点酒也就没了。就是八百元也不算多。但我知道她有钱,她弟弟死赔了二十多万,现在她娘家就她一个,她做得了她妈的主。”
何德昀不得不佩服这矮个子胖男人的精明。见何德昀盯着他,张庭去得意地笑笑。满屋子都是烟雾,他躲在烟雾的后面,烟在风的拉扯下,变幻着各种姿态,而他的脸也随着烟雾变幻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时而端正时而歪曲。
“妈的!”张庭去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恶狠狠地说,“把老子骗到这里,害得老子丢掉了工作,现在又和我离婚,她想过好日子?没门!除非老子死了。”
何德昀见他沮丧恼火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活得很可怜。半辈子了,觉得自己聪明一世,结果却什么也没捞到。房子没有,工作丢了,女儿也只是名义上的——女儿被她母亲哄得心中只有外婆和母亲,根本不拿他这个父亲当父亲。
何德昀突然不忍心再让他搬出去,他能去哪里呢?但他若不搬出去的话,何德昀带学生的话,里面的一点一滴又会被他到处乱说,行业里人知道得多了也不好。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风呼啸着把晒在窗外的被单吹得像火车轮上的连杆,不停地抖来抖去。
“过去的事情就别去想它!好好做行业,腰包鼓起来,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何德昀喝了杯开水,打破了三人之间死一般的沉寂。
“何老师,这不是女人不女人的事。说实话,我张庭去缺钱缺房子缺车子,就是不缺女人。而是面子问题,你想想,在家里好好的,被她骗了过来,说是来这边做生意,工作辞了,老婆也丢了,而且是跟着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跑了,这回村里脸往那搁?”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与人相处,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说不出的苦!”何德昀喃喃说道。他不知道是劝人还是在劝自己。
“说句不怕倒霉的话,要不是那老头,我们也不会离婚,两人感情虽谈不上情投意合,但凑合着也能马马虎虎地过。再有个十年、二十年,两个人都折腾够了,也就是老夫老妻了,说不定还能白头到老,现在倒好,他们出入成双。”“那你也抓紧时间找一个呀!”胡晓春说。
“我说了,我绝不会在行业里找。”
“那现在你在行业里,不管是网上还是日常认识的,都是行业里的人。”何德昀接着说,“先不管她是怎样的女人,先一起生活,咱也出入成双,也气气林萍。出局后再重新找一个呗!”
“你说得简单,你以为一个个女人都是吃白饭的?你想睡就睡想甩就甩?告诉你吧!我见到行业里很多女人凶起来敢把天捅个窟窿。”
“有那么可怕吗?”何德昀笑着问。不知怎的,何德昀想到打不死花,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你别不信,前几天就有一对在八一广场上打起来,男的把女的按在地上打,结果那女的爬起来就去水果摊抢了一把刀子,男的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在市府街被石头绊了一跤,一跟头摔下去,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等那女的跑过去把他扶起来,男的满脸都是血,送到医院一检查,男的三颗门牙没了。”
“我怎么没听说?”何德昀问。
“你整天除了讲工作就在家上网,你当人不知道。”
“现在呢?”
“现在又好了,昨天我在大平台见到他们,两人又手挽着手一起走路。这男人和女人碰到一起就纠缠不清。所以我还是少招惹行业里的这些女人。男人和女人说白了也就那点事情,咱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省得日后太多的麻烦。”“还真看不出来,你倒成了悟道的高僧了。”何德昀递给他一支烟,胡晓春忙在旁拿起火机帮他点上。
张庭去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片烟雾。就在何德昀打算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何德昀看见张庭去脸上落下的泪珠。胡晓春忙抽了几张面巾纸递过去。张庭去接了,在眼睛上揉了几下,不好意思凄然一笑,接着就不停地咳嗽起来。
这时何德昀听到有人敲门,三个人一下子不再说话,大家警觉地听了一会,感觉不像是派出所的。何德昀猜想有可能是房东又来催房租了,这才很不情愿地过去开门。
门开了,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壮小伙子,嘴巴上都叼着香烟,眼睛朝屋子里瞅了瞅。只见高个子手里抓着一串麻绳,矮个子一手握着一根齐人高的木棍,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崭新的菜刀。
何德昀后退了几步,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这是……”
两小伙子忙把烟从嘴上拔下来,咧嘴一笑,“我们是张总叫过来帮忙搬东西的。”张庭去的东西不多,两个大小伙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收拾妥当。他们前脚一走,后脚胡晓春就赶紧过来收拾张庭去睡过的这间房子,她想搬到这边来住。
这是这个体系房里最好的一间房。面积虽然不大,但它是唯一方正的房子,好放床,也好摆放东西,很容易收拾整齐。而旁边的两间房都是呈五边形状,房顶有横梁。风水里有“横梁压顶”不吉利之说。
所谓横梁压顶,就是指人们坐卧的地方,头顶上正好是横梁,这种情形在风水上就叫“横梁压顶”。如果一个人经常坐在横梁下或长期处于这种风水下,就会在工作上产生压力,身体健康欠佳,会引起头晕、头痛、失眠以及其它的一些脑部疾病,运气也受阻,是破财损身的风水格局。
何德昀越来越相信这些,因而很想换房子。却因为手头没钱,一下子拿不出一年的房租,而这个房子虽然种种不好,但因为和东家熟悉了,可以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付房租。
胡晓春从床下的垃圾盒里倒出一塑料袋的烟蒂。闻着满屋子的烟草气,何德昀冲着胡晓春道:“你还是先别急着睡这间屋子,把窗户打开,让它空置几天,等这屋子的烟气散去再睡过来。”
胡晓春答应着。何德昀发现床底下有只黑色的塑料袋子,就拿出来轻轻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散发开来。胡晓春忙捂住鼻子跑到卫生间里。
“管它里面装的是啥!快把它扎紧扔扔出去!”胡晓春一边在卫生间里干呕,一边冲着何德昀嚷。
何德昀忙扎紧它,强忍恶心道:“妈的,这么臭!这家伙整天躲在房间里搞什么名堂?”
“可能是吃的东西没吃完,他忘了仍掉,在这里霉烂了吧?”胡晓春用清水漱着口,一边淡淡说道。
“我觉得他不太吃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