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是言歆梓刚刚踏入这个房间的第一感觉。
门窗关得紧紧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四周静悄悄的,一时就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古怪,实在是太古怪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言歆梓在心中问着自己。
说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言歆梓手掌之中也有微微冷汗渗了出来。
“韩大人?”言歆梓轻轻出声,慢慢向前探索着。
行了不过三五步,言歆梓脚步一顿,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她双耳微微一动,头颅,稍稍一偏,一支细长的暗器就擦着她的耳际飞了过去,那暗器既尖且利,言歆梓耳边的碎发,有一丝掉落在了地上。
“什么人?”言歆梓原本温软的嗓音也变得冷硬起来。
当然没有人作答,一个人,一只手,一把削铁如泥的剑。
言歆梓双眼全被蒙着,然而她的动作不可谓是不快,一个闪身便躲开了那一被刺中就会疼痛难忍、血流不止的一击,随后她就是一记扫堂腿。
对方躲开了,她随即,一只手撑地,整个人又翻腾了起来,再次抬腿,踢向对手,正听一阵“铮铮”之响,被那人用剑格挡住了。
两人见招拆招,已是斗了个数十回。尚未有个胜负,对方出手狠辣,但极有分寸,而言歆梓也是有所顾忌,她所用的整个动作都很小,这并不是一场厮杀,而是一场测验,双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场验试。
对手使剑正面击向言歆梓,她迅速后退,但那道剑气如影随形,言歆梓一个腰狠狠下弯,铿锵有力的剑气打在门边上,留下一寸印记,言歆梓直起身来,系在双眼上的长布带,从鼻梁上整齐断了个口,向两边滑落,坠在地上。
言歆梓纤长的眼睫一阵抖动,她的唇线仅仅抿成一条,然后,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睁开的时候,不禁让人吃一惊。细长的眼型,眼角微微上挑,其中瞳孔有神,层层波澜从里向外展开,这双眼无疑是正常的,没有一丝有疾的迹象。
让人惊异的,这是其一,其二是这一双眼睛实在是太过奇特,异于常人了,在黑暗中,都熠熠生辉,甚至可以看到,那一对儿眼珠居然是灰白色的,跟眼白的色泽一般无二。
如此奇特,非同一般的眼眸,若是愚昧常人看来,只会觉得可怕。无怪乎,言歆梓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人前显露出她的双眼。
言歆梓看着那个浑身上下一身黑,几乎可以跟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向来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温柔面容,刹那变得无比冷酷。
只见,她脚步几个变换,眨眼之间,人就来到了黑衣男的面前,她的步伐快,对手的动作也快,这人手挽剑花,一个排山倒海打了过去。言歆梓不急不躁,伸出一对儿白皙柔嫩,仿若不沾阳春水的玉手来,她左手食中二指一并,竟然是徒手夹住了那柄新发于硎的神兵利器,然后指尖一扭,中指轻轻一弹。
“噔”的一声,那吹发可断的宝剑,就从黑衣男子手中飞了出去,直直射进房梁之间,入木三分。男子也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身子。
有清脆的拊掌声从帘幕后传来,这个声音就像一个信号,门和窗,纷纷有人从外打开了,明亮的日光照了进去,吹散了一室黑暗。
莲步轻移,一个熟悉的婀娜身姿出现在言歆梓眼前,言歆梓目光一沉,折现出莫名的含义,“是你。”她的嘴唇一动,吐出这两个字。
“正是我,言姐姐很是意外吗?”云歌微微一笑,给这已是光亮的内室,又增添了几分色彩。
“那倒没有。”言歆梓垂下双眸。
“今日请言姐姐过来一见,却是用了这样一个方法打了个照面,还望姐姐不要见怪。”云歌请言歆梓上座。
“怎敢,”言歆梓的语气说不出好坏,“您身份贵重,我和您便如那猫和老鼠,自古猫戏老鼠,天经地义不是是吗。”
猫戏老鼠——哄着玩,这句话一语双关,云歌自是知道言歆梓定是气的狠了,不过就是这般气急了,她的面上和声音也不显山露水。
云歌甜甜笑着,安抚道,“都是小妹鲁莽,哪日喝酒,小妹自罚三杯给言姐姐解气。只是,并非是小妹一定要如此做,只是如果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够逼出姐姐的血气呢?”
“不逼出姐姐的血性。姐姐又如何能将自个儿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呢?”云歌又继续道。
云歌身份尊贵无比,她方才所言的这一番话的背后含义,已经是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了。
言歆梓的怒气有所缓解,然而真正引起她的注意的,并不是云歌摆低的姿态,而是云歌方才所言的话语。
“恕我愚钝,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云歌心中笑了一下,暗道,这分明是假装不懂。
“言姐姐,有些话呢,藏着掖着的实在是没有意思,大家都是聪明人,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云歌说道。
看着言歆梓只是淡淡笑着,面上一片无波无澜,好像在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呢。
“习习笼中鸟,举翮触四隅。”云歌暗吁了一口气,准备下一记猛药了,“这一句说的可真好,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哦,对,落落穷巷土,抱影守空庐。言姐姐不觉得这两句描述的很熟悉么?”
言歆梓沉默不语。
云歌又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种道理,想必你比谁都要立刻深刻。”
“这么多年了,你这颗金子也该发光了,就看你这颗任凭泥土裹身的金子敢不敢,肯不肯了?”云歌直截了当的说着。
言歆梓终于这一次再次开口了,“我这条闲怠已久,或许早已老去的千里马,终于等到了赏识的伯乐?不能怪我胡思乱想、殚精竭虑,实在是希望越高,失望越大。我如今已是三十有三了,尚且还不曾成家,不论是女子还是男子看来,已然年纪太大了,这么些年,我所想的始终落空,实在是不敢再去奢望了!”
云歌双手覆在言歆梓手上,凛然道,“你是姜国鼎鼎有名的明阳居士,任谁知道你都要自惭形秽,更何况你有惊世之才,更不必妄自菲薄,你如今自暴自弃,我虽然理解明白,却毫不赞同,我此次只是希望你能警醒过来!”
“而且,我在此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只要有我们这伯乐在,你这千里马就一定用得着!我们二者的身份地位,还不够给你保驾护航的吗?”
这一次见面,凭言歆梓的眼界,哪里会看不出云歌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既然云歌的身份已经是显而易见,那她夫君又是何人,可不正是不明而喻了吗。
言歆梓如此一番话语,也不过只是试探二字,如今,得到云歌斩钉截铁的回答,她自然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