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继续下,这个时节的淮阳就是这样,烈日骄阳高挂在空,直能把人烤得出油,等到暴雨临世雨帘高垂时,又仿佛有着将整个世界吞没的势头。
雨点打在木板上,发出一阵令人烦躁不已的声音。
罗卿靠坐在稻草堆上,百无聊赖地仰头望着前方那处从顶子上倾泻而下的雨水。
难道抓她过来就是为了把她关在这里活活饿死?
啊,真是无聊。
外面的天色依然灰蒙蒙的,罗卿一时分辨不出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罗卿此时虽身陷囹圄,脑子却是清醒的,比如,此时她还在思考着自己若是不吃不喝的话降低体能消耗最多能撑几天,以及挣脱绳子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麻绳粗粝,勒得她手有些疼。
正当罗卿敛了神情,将脑袋靠在木板上企图用睡觉来减少体能消耗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对话的声音。
罗卿五感敏锐,自是能将那些个对话全听了进去。
一个声音偏低偏哑,
“老三,你说里头那位醒了没有。”
另一个声音有些高亢,想必就是那人口中的“老三”了,老三颇有些不屑,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声音低哑的人似有些犹豫,
“头儿说了,让咱们怎么狠怎么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让里头那位吐出点东西来,如果不小心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
罗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目光警惕地望向了门口。
屋外脚步声响起,许是二人朝着这边走来,老三提了声调,
“怕什么,我下手有准你不是向来都挺明白的吗。”
暴雨还在哗啦啦地下,雨帘密集,浇得世间万物都没了生气。高空时不时地传来低沉隐忍的雷声轰鸣,闪着几缕电光。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两人身披蓑衣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只可惜,二人脸上都带着面罩,故意不叫罗卿看出他们的面容。
一人看见罗卿全神戒备地盯着他们二人,眼里精光乍现,
“哟姑娘醒了?不过,咱家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不然你可少不了吃苦头。”
这人声音高亢,想必就是那老三了。
罗卿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这两人若是东方律派来的,那八成就是为了藏宝图的事。看来那东方律,还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罗卿的两条眉毛快要纠在了一起,脑中正想着什么说辞能将这二人糊弄过去,就听得老三对身后端着炭盆的人说道,
“老五,把炭火点上。”
罗卿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五的动作,心里说没有什么起伏那是骗人的,稍微有些脑子就能料想出来,那个炭盆最终都要用到罗卿身上,只是那波澜,着实不大。
在现世的时候,因罗卿职业的问题,自是少不了用刑逼供,虽是明面上都立了法,但碍着罗卿涉及的面颇广,自然是少不了那些个“刺头”的“嫌疑人”,偶尔用上几次刑,上头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结了案子才是头等大事。
自然,罗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电刑,水刑,老虎凳。甚至这些个都有了一种完备的体系,暗地里竟有一种“学校”,专门传授一些怎样才能让被审问者无比痛苦的知识,比如电刑调到第几档,配上什么药物,能够让被审问者的感官敏锐达到峰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不堪忍受。
罗卿有幸去旁听过一次,不过,课上的那些个东西,足足让她做了两个晚上的噩梦。她无法想象,究竟是内心多么阴冷残酷的人才能相出那些个法子,并且还把那些分类整理,归纳出了一个庞大的体系。
现在,她眼前这个小小的炭盆能够引起她内心的一个小波澜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罗卿见过无数次那些酷刑用在其他人身上的景象,但如今换了位置,自己竟也要被上刑逼供了,那种感觉,罗卿一时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老三见罗卿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那个炭盆,眼色晦暗不明的,便以为她是有些怕,不由得笑得有些得意,
“姑娘可是怕了?不过只要你乖乖答出我们的问题,我们也不想为难你的你说是不是?”
罗卿将视线从炭盆上挪开,浅浅地望了一眼神色颇有些嚣张的老三,冷冷开口,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要是告诉你们,你们就会放我走?”
老五默不作声地往炭盆里加了几根烙铁。
老三的那双三角眼里划过一丝老狐狸般狡诈的笑意,
“姑娘竟也是个爽快之人,那我老三也不拐弯抹角的了,你说对吗,五公主?”
最后三个字,老三的咬字十分清晰,生怕罗卿听不清楚似的,故意加重了语气,嗓音中好似还有些戏谑的笑意。
罗卿一瞬间就挺直了脊背。
她心知,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除了东方律,再无别人。
于是,罗卿的心中好似有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东方律的名字,她举着红戳,狠狠在那个名字上盖了个戳。
东方律,没跑了。
只是,罗卿并不会知晓,此时她的这个决绝的判断,竟将她自己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被老三道破了身份,罗卿脸上也没露出多惊讶的表情,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波澜不惊。
老三颇有些诧异,传闻中的齐国五公主是个极懦弱极胆怯的小姑娘,根本上不了台面,虽然来之前他的头头儿告知过他,不可妄信传言,对那个五公主不可掉以轻心。但老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是个小姑娘,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过天去。
但现在,老三望着那个气度颇为从容,神色恬淡的罗卿,他开始有些怀疑起来传言的真实性。若是按传言中那么说的,这五公主现在不该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知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了?
头头儿还说,这五公主身上有一套诡异的功夫。
老三敛了心神,说了一句标准的反派开场白,
“五公主,若是我们问一句,你答一句,我们保证你完好无损地离开,若是不配合我们,呵……”
罗卿抢白,
“大刑逼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尸骨无存?”
老三摆弄着微微发红的烙铁,狞笑道,
“公主您挺懂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