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小店案席,一抹烛火忽地亮起。
十几道身影围之而坐,皆是低头,沉吟不语。
半晌之后,门微开,又是一道身影进入其中。
“都到齐了吧。”
“诺!”
那围坐的十几道身影同时转身,朝那道身影低头行礼。
“怎样,事情都调查的如何了?”
“启禀骑士长,属下已经调明,在蜀汉赵统战死绵竹的当日,巴东赵怀安确实同日猝死,至于死因,尚且不能查明,但初步推测,大概与血影方面有关系。”
“骑士长,对于赵氏的立场,由属下负责的三房目前已经显露处投降大魏的意向,属下将进一步接触。”
“属下接触的四房也是有投降意向。”
“属下接触的五房也是。”
几番应答下来,那为首的身影缓了一口气,口中发出轻蔑的嗤笑。
“没想到,作为巴东永安的擎天柱巴东赵氏,除了一房外,皆是心向我大魏,呵呵。”
“司马长河,我想你错了。”
这时,一道身影却是突然自窗边飞入,他手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某刚已经与赵氏一房洽谈。”
“赵氏一房明言,若是时机成熟,便举族降之。”
“哦?宇文骑士长倒是大功一件,竟是劝掌房举族降之。”
“哈,那还要多谢司马骑士长给某安排的差事好啊。”
司马长河与宇文恪本身就因为职位关系看不顺眼,更是因为派系对立问题彻底变得势不两立。
如今邓艾迫于司马家族的压力,令司马长河统帅两队龙影,司马长河则故意安排难办的差事刁难宇文恪,没想到宇文恪不仅不深陷其中,还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这使司马长河很不爽。
“不知司马骑士长对郡守府的地形以及军署部署,探查的如何了?”
“……哼,本骑士长自有安排,就不劳宇文兄操心了。”
“呵!如此甚好。”
二人一番斗嘴攀比,不一会后却是齐齐沉默下来。
虽然赵氏投降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可是赵天明的出现却是意料之外,这位巴东赵氏到底会给赵氏家族带来多大的影响力,目前尚未可知。
再加上一直是蜀汉中流砥柱的赵氏家族忽然意图明显的投降,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赵氏的投降不可全信。
而至于夜袭郡守府,二人却更是不想做了。此次他们在永安城门远窥刘谌,发现其已经远远超越了上次记载的实力。
城郊之战虽说按照龙影十二士与刘谌的对决来看,是刘谌败了没错,但前者也只是堪堪惨胜,硬要说的话只是两败俱伤而已。
如今若是他们再强攻刘谌等人,刘谌实力已是高深莫测,一旁还有北地王妃和另外一名修真者帮衬,加上地形上的易守难攻,若是城中郡兵将他们反包围起来,到时全军覆没危险也不是没有。
所以此刻,二人俱是陷入沉默之中,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实在不行,只能强攻郡守府了。”
半晌后,司马长河声音低沉地道。
宇文恪不答,似乎还在想些其他的可能性。
“呵呵。”
这时,那站在宇文恪身旁的宇文成却是发出冷然的笑声。
这激怒了情绪低落的司马长河,他抬头骂道:
“乳臭未干的小儿,你笑什么,若是本骑士长没记错的话,今天最后一波进城的时候,你小子差点就毁了我们的大计吧!”
“不时看在宇文恪骑士长的份上,某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司马长河!请你慎言!”
宇文恪抓紧宇文成的小手,气势一变。
“呵呵,我笑你,是因为你等,都太过愚蠢。”
“你说什么?”
昏暗的烛光下,辨不清司马长河的表情,却能依稀看见宇文成那张稚嫩的面庞上布满的冷笑。
“强攻郡守府,以目前的军力,必定两败俱伤,而如果单单策反赵氏,以赵天明对赵氏的影响力和赵灵儿灵敏的嗅觉,也会使他们看出端倪逃之夭夭。”
“上策莫过于双管齐下,既策反赵氏,又在刘谌逃跑的路上设伏;又或者放出足矣以假乱真的谣言,蒙蔽赵灵儿的嗅觉,使其错认为赵氏将反,吾等则聚全力伏击之。”
“……”
司马长河一时如同噎住般不知所言,其余二十三名骑士此刻也是不约而同的看向幼小的宇文成。
“不过……这些计谋不过只是阳谋而已!以吾之见,此尚还不为上上之策!”
宇文成双眼微眯,气势逼人……
第二日清晨,永安郡守府可谓门庭若市,众多当地豪族纷纷前来觐见贤名日盛的大汉北地王。
一方面,他们迫切想要巴结看似即将掌握整个巴东权势的刘谌,为未来家族更好的发展铺路;另一方面,这些家族势力对成都方面的战事也是报以了巨大的关注。
毕竟当今情势之下,若是成都不守,则蜀汉大势就去了大半。
只是他们压根没想到,此刻的成都已经和平投降邓艾,汉主刘禅的不抵抗诏书已经在送往巴东的路上,只是因为交通问题,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而这个问题,也正是赵灵儿目前最为忧虑的。
她伪造圣旨,是为了占据大义,从而名正言顺的入主巴东,若是刘禅的投降诏书抵达巴东,被一些有心人利用,届时他们不仅会失去名义上的统治权,更会被急于献媚新主子的诸多豪族群起攻之,特别是掌握兵权和郡守威望的赵氏家族。
巴东赵氏,作为赵天明的嫡系家族,名义上似乎将以归来的赵天明为首,但从昨天城门口的对峙可以看出,在赵家军中威望甚重的赵天明在巴东赵氏中并没有多少号召力。
倒是那赵田,作为赵天明的亲弟弟,是嫡系子弟,兼有赵氏三杰之一的身份和神机妙算的智谋,再加上他在巴东经营多年,似乎大多数郡城官员和赵氏子弟都唯他马首是瞻。
在这方面,强势归来的赵天明明显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指不定昨日回去受了多少人的指手画脚窃窃私语。
“娘娘。”
赵灵儿正在苦苦思索,等待已久的小颖无奈,只得强行打断她的思绪。
“嗯?”赵灵儿抬头,秀眉轻蹙,往日里她在思索时,最不爽有人中途打断她的,而小颖也应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
而她强行打断的理由,莫非……
赵灵儿接着道:“是不是殿下来了?”
“娘娘,殿下在房外等了已有一刻了。”
“……那你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奴婢本想着娘娘一会就好的,没想到……”
“好了好了,你让他进来吧。”
“诺。”小颖闻言,便躬身退去,显然是去招呼刘谌了。
见小颖走后,原本慵懒躺在床榻上的赵灵儿赶忙一跃而起,自梳妆台上拿起发簪,急吼吼的装扮起来。
此刻候在房外的刘谌已是百般个不愿意了。若是放在刚穿越回来那会,刘谌是一步也不愿踏入这后院厢房,毕竟他心中一直装着另一个女孩,又因为未来的伦理道德观,对赵灵儿很是抵触,所以在离开成都是撇下赵灵儿未尝不时有甩开包袱的想法。
不过如今……
刘谌经过城郊之变,特别是桃花岭核心的那场深渊之梦以及箫舞共和之后,心中对赵灵儿竟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这会不会是爱情?
刘谌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旋即他就在心底狠狠的臭骂了自己一遍。
怎么,茵茵果然说的没错,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这才分开多久,捡了个便宜老婆就变心了,如今还想移情别念,臭不要脸的,还说造个黄金的屋子给茵茵住,怕是现在只想要和那谁谁白头偕老吧!
于是刘谌狠狠甩了甩头,强行将那古怪而不断涌出的念头强行压下去。
我现在这个身份,对赵灵儿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况且,我是看她的遭遇和我很像才对她好的,我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
“殿……殿下”
小颖看着满脸纠结的刘谌,表情怪异的问道。
“殿下……你怎么了?”
“额……我没什么。”
刘谌自神游中回过神来,却是见到小颖满脸古怪的看着他,顿时有些心虚。
“呵,殿下,王妃娘娘请您入闺房相见。”
“哦,有劳小颖姑娘了。”
“奴婢惶恐。”
刘谌却是不再管她惶恐什么,往里眺望了一下,整理整理衣角,用灵识扫了全身一遍,自觉已是相当帅气,这才摆开颇为有型的步子向里走去,看的小颖窃笑不已。
临到门口,刘谌轻轻推开房门,却是见女孩轻妆淡抹,一身粉白色的裙袍柔顺淡美,自然的铺卷在地上。
“呀!”
正在按发簪的赵灵儿见到刘谌轻叫一声,旋即手忙脚乱起身施礼。
“妾身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那按到一半的发簪乒乓一声掉在地上,盘起的秀发柔顺的铺滑下来,一时间清秀淡然的美貌竟是惊艳无比。
赵灵儿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俯下身子向发簪捡去,忽然一只修长的手凭空与她的小手相撞。
那温热的体温,使她的心脏瞬间轻跳一下。
她抬起头,却是与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相触。
那张英俊的面庞之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们四目相对。
“殿……殿下。”
“……灵儿”
男孩开口,语气温柔至极。
“由孤来为你按上这发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