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担山祖庙。
自汉帝下旨出降,便决意安排最后一次祭祖大典。太常丞连夜铺就祭祖大道,并请来南疆古巫进行祈愿祷告。
史载,昭烈帝登位,礼仪宗法不能全,后太傅许靖完善,较之洛阳长安终简陋粗鄙。又因礼员匮乏,致巫蛊之道于蜀宫益盛。魏伐蜀汉,刘禅也曾因听信巫师蛊惑而贻误战机。
方在此刻,辉煌壮丽的汉室宗庙沿着武担山脚一路攀升到顶峰,以往只有在诸先帝生辰以及吉日才会开启的大殿纷纷亮起火焰。百名朝廷命官贵裔侯爵簇拥着銮驾缓缓停在天台中央。
刘禅身躯虽臃肿,却不失灵活,临到祭坛便肃穆而下,庄严祷告。四围顿时就寂静下来,数十名巫师身披黑褂,口中念念有词,诡异阴测,只正中心的火苗忽闪忽灭,宛若诡谲的阴灵在其中悲嚎。
“不肖子孙禅,以怀先祖,难全社稷。四十年苟安西蜀,日日殚精竭虑心惊胆战,每念帝遗德洪恩,恨不能统四海大军光复中原。今大魏伐蜀,天命已定,非人力意念所能违,朕悲恸嚎哭,不忍两川万万子民深陷战火,故祭拜天祖,望全汉名!”
募地,端坐在祭坛旁的宫袍老者睁开紧闭的双眼遥望成都北门,白苍苍的眉毛微微一皱,旋即竟是凭空消失!而在祭坛下方,那鹤发童颜的老者也是眉目一挑,嘴角轻扬。
天空中似乎有光辉凝聚,摇曳的火苗散发出炙热的温度,照耀着偌大的祭坛。远方,黎明已是泛起了鱼肚白。
“诸君,保护殿下!”
“诺!”
钟伯一声令下,所有死士闻风而动,下一瞬间,刘谌临空腾起,脚下蓝光冉冉生辉!
“浮生虚空。”
刘谌在末世时底牌甚多,此招凭空凝聚水灵力,帮助刘谌径直冲上城楼。
“弓箭手,放!”
“放箭!”
无数箭羽临空抛射,如暴雨顷至,刘谌见状哈哈大笑,右手一挥,口中大喝:
“兵,落!”
那些抛射下来的弓箭顿时停止,接着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径直落了下去。
“什么!”
钟伯内心巨震。所有死士也如桩入钉般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可能,殿下怎么可能是修真者?这绝对不可能!
那赵天明见到刘谌瞬间冲到城楼之上,瞳孔猛缩,青筋曝露,抬手将兵架上的长枪猛然拔出,刀光剑影之中,只见飞剑犹如天降神兵,与诡异的身影在赵家军中左冲右突,入无止境。
“此人不是北地王刘谌,给我拿下!”
赵天明大吼,两旁的赵岭赵魁也纷纷急吼吼的冲上前,然而这些凡铁铸造的兵器怎堪的上修炼者的法器砍削,只是片刻便被一刀两断,赵天明枪法如龙,梨花带雨,搅动风云,与刘谌的飞剑不断碰撞,但也只撑了不到一息就被砍成两截。
“天明哥!”
“将军!”
片刻的时间,原本汇集于此处的赵家军士纷纷倒地哀嚎,而刘谌的飞剑也是静静的架在赵天明的脖子上!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
“现在,你的命就在我的手上。”刘谌微微动了动飞剑,往赵天明的脖子紧靠一分,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刘谌心中冷笑,也许是顾及到赵灵儿的感受,刘谌并没有给赵家军致命打击,而是砍断他们的武器再顺带打趴了一堆人。此刻他用剑驾着赵天明的脖子,他不信一个牙门将会为了亡国者的可笑命令而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
“怎么样,赵将军?是不是可以考虑开城门放我们离开?否则!”
“天明哥!”
愈来愈多的赵家军聚拢过来,主将被生擒,这些平日里把赵天明当大哥的年轻人纷纷急红了眼,而一些有威望的老兵则站在一旁不停的劝说刘谌。
“谌殿下,关闭城门禁止外出是陛下亲下的圣谕,与我赵家无关,我赵家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那你们还不快去开城门?还愣在这里作甚?莫非想见到你们的赵天明大哥身首异处!”
刘谌厉色怒喝。
“你!”
那些老兵面色青黄,思付片刻,就要挥手让人开城门。
“我看他娘的谁敢开城门!”
被架住脖子的赵天明面色已经涨红,他猛地双手抓住飞剑,皮肉陷入其中,流出殷虹的鲜血。但他依旧无所畏惧的大吼!
“本将早知秘辛,刘氏天数已尽,不能修真为仙,此人法力浓厚,必是假冒的北地”
赵天明此话还未落音,刘谌眼底杀气大盛,瞳孔紧缩,飞剑就要临空斩下,削开赵天明的脑袋!
“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就在瞬息之间,一枯瘦如竹节的手凭空出现,其上青芒涌动,翻滚如雷,直接硬撼在飞剑上。
“轰!”
刘谌浑身巨颤,旋即感觉一股不可匹敌的力量将其强行推开,他连忙运转周身灵力,连退数丈才勉强卸去这股力量,但即便如此依然感到浑身酥麻。
“来者何人?安敢挡本殿下的道?”
“呵呵,这才不过几日不见,殿下就难再识我这张老脸了,也罢,老朽光禄大夫,钦天监谯周,见过北地王殿下。”
老者微微倾身,算是施礼过了,不过这次自诩谦虚礼貌并没有说免礼这类的客套话。直接哼一声,同时他心中也是微微震动。
光禄大夫谯周,益州派系的两朝元老,当年刘璋领益州牧时便身居高位,尤擅天文学,人称能以天文观天下大势,是以劝谏刘璋投降刘备,而后魏伐蜀,也是他的一番话压垮了刘禅心中抵抗的最后一颗稻草。
所谓成也谯周,败也谯周,用这句话来形容蜀汉政权再适合不过了。
“呵呵,原来是谯周老先生,失敬,失敬。”
刘谌皮笑肉不笑。
“启禀谯大人,此人并不是北地王刘谌!”
两人正在对话,死里逃生的赵天明却捂住了脖子径直上前,狠狠看着刘谌。
“哦?不知道赵小将军有何根据?”
“请恕小子大不敬之罪,但众所周知,刘氏自大汉昭烈帝以后,再无修真者出现,而中原刘氏则是早在汉桓帝之时便丧失天力,再难触及修真的门槛,此人法力雄厚,又极为善战,决不是我们印象中文弱儒雅的北地王殿下!请谯大人明鉴,诛杀此僚!”
听罢赵天明的话,宫袍老者枯瘦的面庞上浮现一抹莫名的笑容,他微微抬起头正视刘谌,黑白相间的双眼中似有银光闪过。
瞬间,刘谌就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力覆盖了自己的全身!
灵识?这老头竟然已经到了入灵境巅峰以上了么?不过本少也不是你随意就能探查的人!
刘谌运转身体内的蓝色灵力,强行抵御那股神秘的探察之力。
“呵呵,殿下还是不要反抗的好,谯周只不过是想确认殿下的身份。”
谯周轻呵一声,眼中银芒顿时大盛,刘谌刚组建起来的防御线瞬间崩溃。
草,老子怎么能让你偷窥!
正在刘谌准备强行启用封印中的紫金灵力时,他胸中的七星灯竟是散发出微弱的青芒,将即将渗透到刘谌魂海的神秘力量强行拦截下来。
“咦?”宫袍老者白色的眉发轻皱,他的银转三清竟然在临到魂海时被强行截断,而那股截断他的力量,竟然是。
他忽地缓缓闭上双眼。
“谯大人?”赵天明带着询问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那宫袍老者却是理都不理他,他转头看向下方的钟伯。
“钟子期,汝侍奉北地王殿下已久,近日殿下可否遇到过什么奇异之事?”
钟伯眼神闪烁一下,微微低头,拱手道:“回谯周大人,我家殿下近日确有变故,只是这变故的具体情况,请恕老奴不能透露。”
“原来如此,虽说仍有疑点”谯周缓缓一笑,面目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眼珠诡异的转向正凝目戒备他的刘谌,“请恕谯某鲁莽,侵犯了殿下玉体,不过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确认是殿下本人无疑了。”
闻言,赵天明原本紧绷的身体一泄,像是丢了魂似的,嘴上连道不可能,而在下方的钟伯听罢也是松了口气,眉目微微舒展开来,脸上浮现欣慰之色。
只要还是北地王殿下就好,只要还是殿下,吾就将誓死效忠!
刘谌此时已经顾不得七星灯到底是如何阻挡了谯周的查探,唯 点他可以确认的就是,眼前的老者绝非等闲之辈,修为怕是远远超过此时的他。
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可没有说这些朝政大臣都是修真者,呵呵,看来历史书果然是不可尽信。
加上武侯祀那两个黑白老者和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武侯像,以及面前的谯周,可以确认的是蜀国拥有修真力量的已经有四人。
而拥有这股强大势力的蜀汉此刻竟然对魏国俯首称臣束手就擒,由此可见魏国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殿下”老者忽然开口,充满沧桑的声音似是掺杂着些许无奈,也不理刘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自顾自的说下去,“陛下令诸王公大臣前去祖庙祭祀,您不去已是大不敬,如今更是公然抗旨,意欲出逃,恐怕做的有些过份吧?”
“孤有父皇口谕。”
“可老臣有陛下圣旨!”
“北地王接旨!”
谯周说罢就从衣袖中掏出圣旨!
刘谌面色变幻,这老者身形鬼魅,何时上了城墙他是毫无察觉,再加上谯周的实力此刻远超他,思付片刻,北地王殿下只得收起飞剑,与众兵士跪了下去。
“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大汉国稷将尽,吾儿北地王刘谌不以祭祖为先,抗旨不遵,现特令羽林卫禁守北地王府,未经诏曰,北地王府一干人等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就在谯周念完圣旨的一瞬间,刘谌猛地从地上弹起,手中飞剑蓝光大作,呼的向圣旨斩去,谯周悄然后退,步伐闪烁,他一手护住圣旨,右手一拍,一道青色光芒与飞剑轰然相撞。
“轰!”
刘谌吃力不住,倒飞开去数丈方才稳住身形。
“老匹夫,休想留住小爷!”刘谌面色狞峥地扭曲起来,方才谯周已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只是碍于皇室情面才没有立刻动手,若是等到祭祖之后,他夹在蜀汉和魏国之间,一个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果然又想抗旨不尊么?”
“哼,他马上便不是皇帝了!”
就在刘谌此话方落,武担山正中央的祭坛上空竟是突然传来电闪雷鸣之声,幻光搅动翻滚的风云,在黎明的映衬下散发出浩正的皇者之气!
刘禅睁开双眼,眼角泪流,肥胖的身躯前倾,大声祷告,十数名南疆古巫围在祭火四围,手舞足蹈。
“吾之祖,遥远伟大的英灵!”
“吾之国,强盛恒久的天朝!”
“社稷螟蛉,岁月亘古,吾祖吾国,请接受后辈,最后的祷告吧!”
天地忽地纷乱,翻滚纷纭的无数悠远气息在此刻汇聚,噼里啪啦之声贯绝于耳,紧接着金光乍现,照亮了整座成都城,其中仿佛有神龙深吟,又仿佛天之将明的光芒普照黑暗的大地,那遥远的天际之外,渐渐隐现一颗宏大的金黄色星辰!
汉室星辰!熠熠皇威,震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