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起宫外,这可能和沈西荷有仇的也就只有一人了。
董棉看着李华荣,“沈婉?”
“我这病的头痛,想来姐姐说什么我也没那个心思去想。”
这是想万一有点什么差池就把自己往外推的意思?董棉笑了,“那妹妹好生养着,我就不打扰妹妹了。”末了转身就要走。
起身的时候董棉看到放在桌边的那颗人参,心里更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以为自己和易瑾算是青梅竹马了,来这宫里就算是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该混的太过潦倒,现在看来,易瑾怕是一点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就这么想着,董棉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还没进去,自家的小宫女就迎了过来。
“小主,早上华答应送来的鱼已经温了一上午了,您看是现在吃还是加到晚膳里?”
“赏给你了。”
小宫女听到一愣,还是连忙谢了董棉。
小主早上还看着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凤溪殿里。
“沈答应是因为什么小产?”
“回太后的话,沈答应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尚且不足,小产的原因无法准确判定。”
年轻的太医听到自己同事回答的煞有其事一样,微微颤抖的小腿也能停下了。
太后听了也就没有再发问,只是问太医院给她做的养颜丸什么时候能做好。
太医说还要再等几日,太后有些不悦,“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处。”
“这养颜丸还是初次制作,怕太后吃了万一有什么副作用,所以才一直没敢给太后尝试。”
年轻的太医听到这里有些搞不清了,这太医院里什么时候做了养颜丸自己不知道?莫不是诸位太医觉得自己资历尚浅,瞒着自己?
太后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这才放两位太医出来。
小太医看着四周没人了,这才有些委屈的开口,“太医院是不是没把我算进去。”
“胡说什么。”老太医瞪了小太医一眼,“存心让人觉得咱们太医院关系不好是吧?都是为皇上卖命的,哪分什么亲疏。”
“那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养颜丸的事情。”
老太医捋了捋胡子,“那是因为太医院里根本就没做。”
“啊?”小太医听到老太医这么说,一声惊呼,“那刚才在太后那里……”
“她知道什么。”老太医似乎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道,“过些日子定会有各宫的小主喊你过去问熙答应的事情,你到时候就说熙答应自己不注意,伤了身子。”
“这样说,到时候再落了个欺主的罪名……”
“那你就照实的说。”老太医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戳了戳小太医的脑袋,“怎么脑子就不会拐弯呢,让你说实话你能说出个所以然吗?几位小主都是刚进宫,你在怀疑到了哪个头上,往后若是得宠了,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这边两位太医的思路倒是清楚,后宫的几人倒是各自有各自的担忧。
李华荣想让董棉蹚浑水,但董棉也不是个傻的。
现在宫里一共就五个人,除掉一个少一个。熙答应这次小产,最容易除掉的就是沈婉了,但是谁都不敢先冒这个险。
四个人的家里也都是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这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对对方下手?
忽尔妠却是想到了在最开始的时候,沈婉对自己说的话。
可怜我这个妹妹,进了宫,失了有情人。
忽尔妠知道自己和这中原的几人格格不入,所以无论先对谁下手,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忽尔妠就喊了身边的小宫女去请沈婉来。
“近日总是闲来无事,去麻烦一趟婉答应来教我做做中原的女红。” 忽尔妠这么吩咐道,“针线布料什么的就不用带了,我这里也都有。”
“是。”小宫女答应道。
“等等。”忽尔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喊了几个小宫女过来,“带着东西去御花园吧,正巧今日天气好。”
众人也是按着吩咐乖乖的去做了。
忽尔妠也站起身,准备动身去御花园。
走之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喊了院里的小太监来,“今日天气好,等一会去御花园就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只管四处玩玩就好,不过莫要离我太远,省的到时候喊你们找不到人。”
小太监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最近因为多嘴多舌的,让忽尔妠罚了在这扫院子。今天本以为又要一整天都在这打扫院子,没想到自家小主让自己跟着出去玩了,脸上几乎都乐开了花,连忙放下手里的扫把跟着忽尔妠走了。
忽尔妠看着有些萧瑟的青灰色宫墙,突然笑了。
中原人总觉得边疆部落的只有一身的蛮力,这就是他们最愚蠢的地方。
“请我去御花园教她女红?”沈婉听着来人的通报,心道这忽尔妠也不知是闲到了何等地步,竟然要学女红。“我这就收拾收拾去。”
“我家小主在御花园里都准备好了,婉答应只管去就好了。”
沈婉听这话笑了,“你家小主近日越来越心细了。”
走出殿门,沈婉习惯性的向沈西荷那边看了一眼。
唐镇正大大咧咧的站在沈西荷的寝宫门口。沈婉心里也就猜出了个大概,皇上看样子是用完午膳又来了啊。皇上心里还真是记挂自己这个妹妹。
沈西荷本来今天也是不想来的。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顾青跟自己说太医院已经熬了药给熙答应用了,沈西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午膳都没有吃多少就去了桂花苑。
这来了葵水可是不能服药的啊。
海公公只觉得沈西荷对这位庶出的答应太过上心,气的直哼哼。奈何自己拦不住沈西荷,只是念叨了她两句就让她去了。
沈西荷到的时候,果不其然,易瑾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躺在床上。
让屋里的下人退了出去以后,沈西荷一脸歉疚的看着易瑾。
“嫔妾忘了告诉皇上葵水来的时候不能服药。”
“你肯定忘了不只这一件。”易瑾有些虚弱,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满脑子都是做女人怎么这么难。
“是。”沈西荷头垂的更低了,“不能沾冰不能劳累,茶水也都性寒,不能多用。”
易瑾听的头昏脑涨,如果不是小腹的阵阵抽痛,他几乎都要不省人事了。
沈西荷自然是注意到了易瑾搭在小腹上的手,看着易瑾眉头紧皱的样子,沈西荷说了一句冒犯了,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易瑾的小腹上,轻轻的揉了起来。
突然覆上的温热让易瑾觉得肚子舒服了不少。
恍惚间易瑾想起来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自己还是皇子,是宫中唯一的皇子。
伺候他的宫女太监都说他是这宫里除了皇上以外最尊贵的人。但是他却不那么觉得。
自己虽是独子,但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先皇却不那么认为。平日里他只是和那位年轻貌美的皇后在一起,对自己和自己的母亲不闻不问。
母亲病弱,自己长到六七岁的时候,母亲就连走路也只是能走不到一里路就累得不行。但是即便是这样,母亲也坚持每夜都来看着自己睡觉,拍着自己的身子给自己讲故事。
一直到自己九岁那年,母亲总是在自己睡着了之后念念有词,“如果以后瑾儿娶了妻,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就算是不喜欢,也莫要太过于冷落她。”
母亲以为自己睡了,可自己只是闭着眼睛,认认真真的听着母亲说话。
自己那时候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母亲说话的语气太过悲伤,他怕自己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母亲的眼泪,看见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
一直到九岁那年的冬天,易瑾给自己母亲披麻戴孝的时候,他才敢在夜里睁开眼睛,不,应该说是不能闭上眼睛。
易瑾清楚的记得,那个冬天,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流泪。
沈西荷看着易瑾的呼吸趋向平稳,放慢了自己手里的速度。
自己这是跟自己母亲学的。
从小到大,自己母亲只会教导自己文史书画,母亲自己深陷男女之情,却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相信男人的话。母亲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不许哭,不许抱怨,要自立自强。
自己当初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几乎都要吓呆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但是想到母亲叮嘱自己不许流眼泪,自己硬是一句话没有说,就跑到院子的角落里,准备自己等死。
被母亲找到的时候,沈西荷记得自己的裙子已经被血水染红了一大片。也就是那次,沈西荷才看见自己的母亲笑了。
那天也是沈西荷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
那天晚上自己母亲一边帮自己揉肚子,一边告诉自己葵水来的时候要注意什么。也就是那晚,自己是被母亲抱在怀里睡着的。
沈西荷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到底是恨还是爱。
母亲经常在夜里哭着说自己是个错误,就算是当年死了也不该把自己生下来。但是偶尔会给自己买好看的衣服,让自己去沈大人面前多去讨他喜欢。
那时候沈西荷就想,自己若是以后有了孩子,定不会像自己母亲对自己这样。
可惜啊。
沈西荷叹了口气。
可惜自己嫁到了宫里。
给易瑾揉的时间久了,沈西荷的手有些发酸,索性先去一边坐下休息一下顺便看看那月事袋剩的还够用吗,但是当沈西荷打开放着月事袋的那个抽屉的时候,看了一下,居然一条都没有了。
沈西荷有些不解,这么多月事袋怎么都没有了?
得问问易瑾。
想着沈西荷就过去轻轻晃了晃易瑾。易瑾睡得正香,这突如其来的葵水可是把易瑾折腾坏了,就是往日里习武受伤都没这些要命,所以沈西荷晃了他几下他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些月事袋呢?”
易瑾说的这事就照着太医说的那样演下去,但这也不至于把月事袋什么的都扔了吧?
但回答沈西荷的只是易瑾熟睡的呼吸声。
“皇上,皇上。”
易瑾没有回答。
沈西荷抿了抿嘴,真是忍不住要朝着易瑾的头来一下把他砸醒。但是沈西荷不能,毕竟易瑾是皇上。无奈之下沈西荷只能准备等易瑾醒了再问这些。当沈西荷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发现易瑾的被子没有盖好,便想着替他盖好被子。
刚把那被子抖起来一点边,沈西荷就看见了自己一直好奇在哪的月事袋。
易瑾似乎是担心血流的到处都是,竟然把那些月事袋一条条的铺在自己睡着的地方。沈西荷想看清一点,便推了推易瑾,谁知道易瑾居然死死地待在那块地方,翻身也是以那块地方为中心。
沈西荷看着那全都被铺在上面的月事袋,心道这易瑾这么小心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