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棉回到自己屋里就见着自家小宫女过来,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小主华答应宫里的碧玺下午去了太和殿,不知道又跑去跟皇上说了什么。”
“莫要管那些闲事。”董棉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怎么自己宫里的这些一个两个都那么爱嚼舌根,整日猜忌那个做什么猜忌这个做什么的,不像是知书达理的宫人,倒像是那些粗鄙的村妇一样。想到这里董棉摇了摇头,自己不可这样比喻,就像自己原先觉得熙答应是个没教养的庶女,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自己现在在这宫里唯一觉得相处起来还没有压力的就只有熙答应了。原本想着和皇上是多年同窗说得上几句话,但是到现在那人都没和自己说上一句话,董棉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小宫女却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能是闲事呢,万一那李华荣在皇上面前说自己小主哪里不好,自己小主去哪里说理去。
但得了皇上圣旨的李华荣也没好过到哪去。
因为皇上安排自己和熙答应明日去牢里探望自己的父亲,李华荣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原以为皇上给了自己份位就是好的,但今晚皇上突然说自己都明白,还让自己去看望自己的父亲是几个意思?李华荣在床上辗转反侧,身子已经疲惫的不行了,但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李华荣眼见着自己床边的那支蜡烛都要燃了一半,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的从床上起来,又站在床边仔细听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往自己床下摸去。
不一会李华荣手里就多了一个木盒,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盒的首饰。
借着有些摇曳的烛光,李华荣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才又把木盒放回去。回到床上之后觉得有些不稳妥,又下床用脚把木盒往里面踢了踢,这才回到床上躺好。
但李华荣心里依旧不想睡。
不想见自己的父亲。
李华荣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自己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么想不对,但想到自己现在在宫里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现在去牢里看自己的父亲,还是让那位备受宠爱的熙答应一起,皇上这是摆明了想看自己的笑话?李华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安慰自己。
起码自己床下那一堆首饰只有自己知道。
李华荣就这么挣扎了一夜,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还没有睡踏实,就听见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是碧玺。
李华荣听着那脚步声,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坐起来。
“小主已经醒了?”碧玺看见李华荣坐起来端着水盆就凑过去,“小主先洗漱一番吧,估计一会天亮了熙答应也就该来了。”
李华荣点了点头,伸手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又用锦布擦干净之后才下床。
“小主今日脸色不太好看。”碧玺出去把盆交给守在外面的小宫女之后把李华荣扶到梳妆镜前,看着李华荣有些发黑的眼圈这么说道。
“无碍。”李华荣拿起桌上的脂粉盒,“用这皇上刚赐的吧。”
碧玺见李华荣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只能照着做了。
小主兴许是因为思念自家父亲才这样吧。
易瑾虽说不爱抹那些胭脂水粉,无奈身边有个连翘,所以易瑾这一大早也是被连翘拉起来梳洗打扮了。
“今日是去大牢。”易瑾看着连翘那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有些害怕。
“但是是和华嫔一起去吧?”连翘扶住易瑾的脸细细的扫上脂粉,“小主,气势上可不能输了。”
易瑾真是有些不懂了。
这连翘整日泡在厨房里,也不嫌累,到现在还是这么有精力,真是搞不懂。
两边的宫女就这么较劲的从天刚蒙蒙亮再到给自家小主打扮好,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
今日易瑾想着去大牢带着连翘有些不太合适,便说自己只和李华荣结伴而行就好。连翘虽然不放心,但想着在这皇宫里还没有不知道小主的,也就任由易瑾去了。
易瑾从连翘梳妆的魔爪里逃出来之后简直想放鞭炮庆祝起来,所以和华嫔一起去大牢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李华荣想着自己父亲虽说被关进大牢,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但自己还是不想再在别人面前提起,特别是别人还会跟着她一起去看自己被关押在牢里的父亲。所以今天李华荣也没有带上碧玺。只是皇上交代了和熙答应一起去,李华荣才不得不遵从安排。
一路上李华荣都敏感的察觉到了易瑾心情大好,心里想着是易瑾这下定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甚至连易瑾心里想的什么李华荣都替易瑾想好了。
大抵就是什么就是连升三品怎么样,皇上对她父亲是重罪嫌犯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李华荣心里难免会怨恨起来。
自己的父亲一直对自己强加要求,怎么到了他自己身上就什么错就可以犯了?
李华荣心里越来越愤慨,就这么一路气势汹汹的走进大牢,让侍卫看了圣旨才和易瑾一起进去。到了大牢看见手脚都被带上镣铐的李大人,不知怎的,李华荣眼里的泪水顿时就下来了。
李大人听到有脚步声,便有些急不可耐的转过身子。
在这大牢里就是喝水也是有限制的,自己今天早上错过了那一碗水,到现在口渴的要命,听到有人来心里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了。
但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李大人的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卡住了。
易瑾不想在人家家里事里面插一脚,所以只是远远的站着,确定那个距离自己能听清李大人的话就好了。
李华荣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想了很多自己和父亲见面的场景。
要么是对自己的父亲嘘寒问暖,要么是责问自己的父亲到底有没有做过弑君之事,还有父亲到底要对这个家怎么负责。
但是无论如何,李华荣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哭。
看着坐在破败的木床上的李大人,李华荣心里顿时涌起万千情绪。
李大人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脚上都是泥,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脚。想起自己头发应该乱的不成样子了。李大人本想伸手梳理一下头发,谁知道一伸手就扯着手上的铁链,沉重的铁链又把他的手坠了下去,一时间李大人有些狼狈。
“爹。”李华荣还是喊出来了。
“荣荣。”李大人抬起头看着李华荣,今天李华荣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宫装,衬的她肤色更加白皙了。李大人忽然笑了,“我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我们家荣荣长得这么好看了。”
荣荣是李华荣的闺名,但是从李华荣长大一点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喊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对她的要求开始严格起来,每天就是不停的喊她,李华荣,李华荣。
李华荣,今日功课做得不够好。
李华荣,先生让你画的画怎么样了。
李华荣,这琴可是千金难求,你就弹出这种不成调的?
这种近乎苛责的语气,伴着李华荣三个字和她一起长大。
李华荣握住栏杆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李华荣说这句话,李大人忽然一愣,随即有些释然的笑了,“是爹爹的错,爹爹让你在这宫里丢人了。”
李华荣咬了咬牙。
李大人努力坐直身子,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这天寒地冻的把他的腰椎早就冻的直不起来了。
“给你。”李华荣递给李大人自己身上的棉斗篷。
隔着那间隙细的要命的铁栏杆,厚重的斗篷一下子塞进去有些困难。
“你出去披着吧,风大。”李大人没有接。
李华荣却是把斗篷塞进去就再也不管了。
“我走了。”
“拿走披着吧。”李大人看着李华荣,“荣荣,等爹爹出去了,定会好好跟你娘,跟你道歉。”
“我不需要。”李华荣看了李大人一眼,转身走了。
易瑾见着李华荣走,也不急着跟过去,只是到李大人面前。
“你若是真的这么想,就该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大人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就是那几个马车夫我都是在路上随意找的。”
易瑾看着李大人的表情,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你也是在这宫里的吧?”
易瑾点了点头。
李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易瑾,“麻烦你把这披风拿走让她披上吧,她身子骨弱。”
易瑾倒也没有犹豫之间把披风拽出来了。
李大人见易瑾要走,又出声喊住他。
“虽说这样说有些不近人情。”
易瑾收回自己迈出的脚步,回头看向李大人,李大人竟是扶着腰跪在地上。
“虽说自小家里就对她严加管教,但到底她也是没过过苦日子的,若是在这宫里有能多包涵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
见着李大人跪在地上,露出的头上的白发,易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写什么。
“待我李某清清白白的出去,我定会重谢。”
“嗯。”
不知道为什么易瑾对这幅画面反而有些不忍看下去,只是拿起披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出去之后,易瑾发现李华荣居然还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看着易瑾手里的披风,李华荣有些别扭的发问。
“他和你说了什么?”
易瑾把披风递给沈西荷,“你父亲虽说有错,但还不至于到不能原谅的地步。”
“要你管?”李华荣一把拿过披风。平日里柔弱的形象荡然无存,倒像是一个撒泼耍赖的小孩子一样。
看着李华荣这幅样子,易瑾也懒得管她,自己抄小路回桂花苑了。
李华荣倒是没有回桂花苑,就是径直披上披风去董棉那边了。若说这宫里她自认为还有谁能说的上话的,那也就只有董棉了。
李华荣到的时候董棉正闲着没事绣起了荷包,鹅黄的锦布上绣着的蝴蝶栩栩如生,让人看了忍不住惊叹一番。
见着李华荣怒气冲冲的来了,董棉心里又是一阵厌烦。
她到底是把自己这当什么了?什么时候用得上自己的时候才想起来来找自己?今天这在哪受了气又跑到自己这里来撒野?
说起来李大人最该抱歉的不是自己对李华荣要求严格,而应该是从小到大都忘了该教李华荣如何和人相处。
若是那时候教导了李华荣,现在李华荣也不至于就是这般直接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自己对易瑾的不满说给董棉。
“她算是什么?竟敢对我指手画脚。”李华荣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拍起来桌子。
看着李华荣这般失态董棉心里有些不悦。
“她自己怎么样心里没有一点数吗?皇上宠幸她这么多次就是不给她封号她还不知道吗?”
皇上倒也是没品位的。
董棉这么想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这样敌人的朋友就应该是自己的敌人。
虽说现在的皇上倒也算不上自己的敌人,但皇上最近对李华荣的态度是真的让董棉有些不高兴。现在李华荣还说着易瑾的不好。
但易瑾说的确实是这样。
董棉也懒得再听,只是说自己有些倦了。
李华荣抿了抿嘴,自己转身就走了。
不过今日宫里谁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特别是沈西荷。
今天早上李公公突然被太后叫走了,回来之后就跟沈西荷说要沈西荷今晚选一个人侍寝。沈西荷本来想说那就选易瑾,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公公堵回去了。
“太后说了选谁都行就是不能选熙答应,还请皇上雨露均沾。”
沈西荷有些无奈,这太后平日里不管事怎么到现在管起自己来了。
太后做的不光是这些,她不单单吩咐了李公公告诉皇上这件事,还告诉了后宫的每一位小主,还说若是谁先到她这里报上今晚就直接去太和殿。
当然,这位第一位报上的人非沈婉莫属了。
沈婉昨夜到太后那里,说起的就是这件事,与其说是跟太后提议,不如说这就是沈婉一手安排的,所以这下沈西荷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易瑾自然也是听到了这消息,但他急匆匆的赶到太和殿的时候,被李公公拦在了外面。
“熙答应今日来晚了,太后已经安排了婉答应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