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狐疑的态度，书生还是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上去。
道士拿起来看了看，笑道：“你从五岁开始读私塾，后来十四岁的时候家中有亲人逝世，你便退了学堂，以管账。卖字画为生，后来在十六岁的时候遇见贵人，终于又能买得起书自学。”
“你怎么知道？”书生一惊，他说的还真没错。
“你身高五尺九寸，胸口处还长了一黑痣，喜好是临摹书法，不知我说的可对？”道士将手中的纸撕成片片，径直扔了。
“对的……”书生虽然没法相信，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道士还真没说错。
老道士露出神秘的微笑，道：“你现在可信我了？”
“信，信，当然信。”书生忙不迭地点头，这不信也不行啊！
“所以说年轻人别这么自负，要抱着一颗敬畏的心去看世界，你看古往今来哪个狂直之士能名垂青史了？就算传下来那也是一些诙谐的过去，不堪入目。”道士先不提别的，反而开始教训起书生来，一番话把书生说的哑口无言。
“好啦好啦，不跟你废话那么多了。”
道士信手给书生也倒了一碗酒。
“现在我们回到问题的本身上面来。”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此次落榜了呢？你可好好想想。”道士抿着嘴，严肃地看着他。
“这……我觉得”
“你觉得的事百分之百原来是不会发生的，我看了你手相，本来你今年是必中秀才的，但是真的很奇怪，似乎有人篡改了天数呢。”
道士并出四个手指又闭着眼睛仔细算了算，肯定他算的没错。
“逆天而行的事从古至今都不算少，但下场都十分惨烈，此次院试未中对于小书生来说，可能会改变他之后的命运，未来的事我没法透露给你更多，天机不可泄露你也知道对吧？”
“篡改命数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就算我们修道之人，也只不过是瞒天而行矣，到了人生的终点终究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
“你且再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着道士穷追不舍的神情，书生也思量了起来。
“奇怪的事，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我最近觉得有些拉肚子，那算吗？”书生疑惑地看向道士。
“这是奇怪的事吗？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道士拍着腿哈哈笑了起来。
书生又挠了挠头，好像一切都如常啊。
“抱歉道长，我确实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也许可能是您算错了吧，我先回去了。”行了一礼，书生提着烧鸡走了，只不过这次道士没有再留他。
“有点意思。”
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道士咧嘴笑了起来，他云游的这些年，倒也是见过书生这样的情况，无一不是在生活中遭到了奇怪事物的干扰，要么是精怪鬼魂、要么就是神仙，反正总是脱不开这些家伙的。
“所以说啊，人和鬼谈恋爱是不行的，和神仙也不行，和妖怪更不行。”道士揪过一个小孩，讲起了故事。
“为什么啊？”小孩嘬着手指，奇怪地问道。
“因为人和鬼相恋，鬼身上的阴气会让人的身体逐渐虚弱最后渐渐死去，除非那鬼有克制自己阴气丝毫不外漏的办法。而人和神仙相恋，先不说天条不允许，再者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人死了神仙还在青春期，你说这怎么谈呢？”
“那和妖怪呢？”
“妖怪……”道士的眼睛眯了起来。
“妖怪也和神仙一样，有着无穷的寿命，但是她们又不和人类一般，妖怪们总是十分地执着，她们不会轻易一旦爱上一个人，但一旦真正地迷上了，就会用她的一辈子去爱他的几十年。”
“而几十年过去，人死了，她们的心要么跟着死要么就疯狂。”
“你问这种妖怪有多疯狂？要知道，曾经有一个法力深不可测的妖怪，为了心爱的人踏碎了阎罗殿的大门，在无数鬼兵鬼将的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找到了他的灵魂，不为别的，就只为了再看他一眼，只是因为思念，想他想的太疯狂。”
“更有甚者，无视天庭法律，直接以身踏入六道轮回，抢回了她死去丈夫的灵魂。”
“妖怪们在感情上向来都是极其自私的，先前洁身自好、不落凡尘的是她们，之后能为心爱的人付出一切的也是她们。较之鬼魂她们多了点性格，比起神仙她们又少了很多小心眼，在她们的眼中，恋人就是她们的一切，是她们的私有物，除了她们自己外谁敢碰谁就死。”
道士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是，每个新生的妖怪都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人类。”
“因为看着爱人死去的感觉，实在难过。”
“不是很痛，也不是很悲伤。只是灵魂被抽离、脑袋会窒息，每每想起，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如果要打个比方，就像大人抢走小孩的玩具一般，理所当然而你又无能为力。”
“也许世界上最悲痛的感情总莫过于此。”
道士夹了一筷子的咸菜，只不过突然间感觉他又老了一些。
世人向来喜欢那些圆满欢乐的结局，但那些都不是结局，结局一直都是悲伤的，恩恩爱爱也好、甜甜蜜蜜也罢，最终都会葬于泥下烂在虫齿间。而还活着的那位，只能将TA埋入心田，日日夜夜饱受思念之苦直至逝去。
道士觉得世间最完美的葬礼莫过于二人合葬，生前能住在同一片屋檐，死后能享同一片黄土，人生之幸莫过于此。
但妖怪们向来是死不掉的，它们当中，有的避世再不见人，有的踏破阎罗殿妄断生死，有的自毁内丹殉情，更多的，早就疯了。
“哎。”
道士望着窗外的夕阳，又是一天过去了，是喜是悲是神是鬼，又有什么要紧？
“今朝醉完明朝醉，醉醒醉卧总自嘲。
陈霞万点不分我，酒干迷离懒喧嚣。”
“喝酒，小鬼，我请你的。”
道士与小鬼共饮一杯，看着他那紧张兮兮东张西望的模样道士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人生苦短，贪这一杯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