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秦天睁开酸涩的双眼,一丁点儿也不想起床,一丁点儿也不想上学,一丁点儿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他踩着自行车,身后远远跟着刚被他臭骂了一顿的几个小喽啰,从树的身旁经过。树微微泛青的左脸提醒着他,昨天的闹剧不是一场梦。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遇到他就明显瑟缩了一下的“旁人”,踩着自行车一晃而过。他不想再成为闹剧的主角。反正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他不想惊扰了谁的梦,更不想再被谁惊扰了自己的梦。
他想他应该不会再去什么小树林了,或者再写什么留言什么邀约给谁了,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吗?他从来就特么不想把任何东西据为己有,这个世界也从来就没特么什么东西是他所能拥有!从来都是这样的不是吗?他特么一丁点儿也不觉得稀奇、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好吗!但为什么胸腔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坠,一直往下坠……
“秦天!”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惊醒了他自怨自艾的梦境。
正在放自行车的女生喊住了他,周围的同学如同刚吃了一个惊雷霹雳般,张口结舌看着这两人,一时间闹哄哄的车棚里除了车辆偶尔的碰撞声,再无一人言语,大家都在屏息期待着一场悬疑剧。
“秦天。”女孩微微笑了,歪着头又喊了一声,清澈的双眼坦荡地看着他。
秦天愣了一楞,看清来人之后,双肩却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眼神明显闪躲起来。叶子喊了他第二声之后,周围更安静了,秦天避无可避,脸居然红了,嗓子却刻意粗声粗气地没礼貌回道:“干嘛?”
周围的同学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声调表示——这位小霸王同学今天很不开心啊!个别同学满怀同情地偷偷瞥着叶子,心里万分疑惑与痛惜: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居然主动招惹校级“霸王”呐!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女孩又开口了:“今天下午放学后在上次那家咖啡馆见面,我等你哦,不见不散!”
轰!这句话就好比平地一炸雷,周围同学们的思绪瞬间空白,但紧跟着,就如同一棵树上被惊飞的鸟儿们一般,四散乱飞,毫无方向感地消化着这句话里强大的信息量,在面面相觑中极力压制着胸腔里喷薄欲出的惊疑。
“啥?啊?哦?”秦天显然没料到叶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没回过神,叶子已经锁好车,又对他笑了笑,转身蹦蹦跳跳离开了。
周围的同学们颤抖着好不容易锁好了各自的车,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车棚,一个个如同获得了绝密情报的间谍,踌躇满志地奔赴宽广无比的“八卦天地”了。天啊!小霸王被倒追了!追求者是五年级“级花”!这两位重量级人物随便哪位都是劲爆级!合二为一简直堪比“火星撞地球”!还有比这更劲爆的吗!还有谁!还有谁!
秦天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欢快身影,彻底愣神了。刚才,叶子是邀请自己了?秦天觉得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他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去咖啡屋?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吗?她能有什么话对自己说,尤其是,昨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整个上午、中午、下午,校园里那个恍恍惚惚的人变成了秦天。不多时,这个消息已经以燎原之势传遍了全校的各个角落,除了当事人,以及并不关心外界信息的那类人,比如树。于是,五年级的老师们莫名其妙地发现,五年级一层楼的长廊上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闲杂人等”,尤其是A班和F班的外面,这类人等往往鬼鬼祟祟又极力保持目不斜视,来来回回徘徊不定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来回巡视的副校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禁不住再度热泪盈眶:我们学校的孩子们就是有爱啊,已经参加了“小升初”考试的六年级哥哥姐姐们对即将面临“小升初”的弟弟妹妹们是多么地关心关爱,而三四年级的孩子们又是怎样以这群勤奋的五年级哥哥姐姐们为榜样呢,不仅观摩了成绩最优异的A班,连反面教材的F班也要观摩警醒自己,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哈哈哈,应该是“没有比较就没有进步”,加油吧,孩儿们!……
放学了,秦天怀着莫名的复杂情绪到了车棚,有点儿疑惑,有点儿害怕,还隐隐有点儿期待。他骑上自行车,无意间往身后一看——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他啊!秦天圆眼一瞪,冷哼了一声,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秦天得意地走了。
到了咖啡馆,熟悉的身影早已在吧台上等着了。秦天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叶子抬头看到了他,笑了起来,向他招手。管他的,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脚步稍稍有些停滞的秦天心里一横,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秦天哥哥,我已经点好东西了,随便吃吧。昨天那件事,我很抱歉。昨天中午科学老师让我帮忙写实验报告,我本来打算一写完就赶过去,但还是迟到了,没想到你和袁树发生了误会。”女孩的脸上满是自责。
“那,那不关你的事。”秦天反倒不好意思了,低声说道。
“对了,你在信上说要告诉我你的事,什么事呢?要不你先说吧。”女孩好奇地打量着秦天,笑眯眯地问道。
“没,没……也没……”秦天抓了抓头发,真要他说,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知从何开口,脸倒是已经红了一大片,嗫嚅着没了言语。
“我想,你可能误会袁树了,他没有偷看你给我的信,他只是喜欢到那个小树林里去而已。”女孩又解释道。
“你为什么要一直偏向他,帮他解释?”秦天有些生气,生硬地说完这句话,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大口,又直直地看向叶子。
女孩的脸上有些怔忡,不明白这位小哥哥怎么莫名其妙就发了火。她清澈的双眼毫无退缩地回看他,似乎想要找到秦天发火的原因。
“对,对不起。”秦天在她的“逼视”下觉得自己挺卑劣的,恹恹地垂下了头。
“嗯,我想,可能确实是有些误会呢。要不,周末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吧!”女孩轻快地说道。
秦天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