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巨响接连传来，在外面的世界也听得异常清晰。
左竹青盯着面前的大门，眉头深深拧在了一起。
这声音已经响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即使透过这扇沉重的门他也听得格外清楚。他从树木入口中被传送出来时就直接到了这里，只见这门似乎是由一种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特殊材料制成。它开在一堵古老的高墙上，而高墙的周围尽是断壁残垣。从空中望去，星罗棋布的矮墙仿佛光秃秃的牙齿，凄惨地暴露在风吹日晒中。
左竹青试着触碰这门，但上面的强大禁制连他这个堂堂华香阁阁主也毫无办法。他也曾跃到空中，观察墙内的情况，但里面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破败景象，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一个高高的石柱屹立正中，在残垣断壁中显得颇为鹤立鸡群。
但每当他想靠近，强大的禁制便会将他拦住。最后，左竹青只得无奈退后，阴沉目光扫视着四周。
这扇门建在一个半山腰上。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山上的草木却已有几分枯黄颓败之意。阵阵山风低低呜咽，仿佛怨鬼亡魂在倾诉伤心往事，让这地方在白天也显得十分阴森。
“他妈的，凡是和季尘相关的事情都是这么诡异。”左竹青在心中暗骂一声，摇了摇头。
“怎么，看阁主的样子是不想来到此地？”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在男子身后响起。
左竹青回首。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威慑气场。她美丽的容颜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眸则掩映在金色的面具下。
在枯黄的草木中，这红衣女子是唯一一抹鲜艳的色彩。她仿佛盛放的彼岸之花，是那样的夺目，那样的摄人心魄。
左竹青折扇轻摇，笑着说道：“看来燕夫人的功力已是更上一层，都离得这么近了我方才察觉。”
燕夫人道：“阁主又何必谦虚？你已突破灵华秘炼之天华境，若是想出手反击我又岂能近身？”
男子走近几步，在离她身前不到三尺的距离停下。他将扇子握在手中，淡淡说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反击的。”
有风吹过，卷起一片青黄的叶子，在两个人之间飘起又落下。一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燕夫人红衣轻舞，退后几步，道：“你来了已经多久了？”
“有半个多时辰了吧。”左竹青道。
“我比你要早来一些。”女子说道。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只剩山风吹过的声音在不眠不休地回荡。
“你可知季尘想要对付何人？”左竹青忽然说道。他又打开了折扇，漫不经心地摇起来。
“他只说是个极厉害的人，让我们等在这里便是。”
左竹青顿了顿，双眸深处掠过一缕暗芒，又道：“你…当真相信七灵乾坤玉会同那人一起出现于此处？”
“是的。”
左竹青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道：“非月…你不会不知七灵乾坤玉就是传说中天帝用来镇压幽冥凶神的三至宝之一吧。他们想要拿回这个东西必然是要…”
“必然是想要复活凶神，让冥族重临人间。”
“你真的准备帮他们到底？”
“是的。”
左竹青一怔，似是没想到女子的语气如此笃定。他轻叹一声，负手而立，道：“非月，不用我说你肯定也明白此事凶险至极。冥族重临人世对我们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相反，到时候天地秩序混乱，生灵涂炭…”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生灵涂炭了？”燕夫人打断了他，双眸泛起一道冷光。
左竹青的声音高了起来，道：“是，我是不在乎。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在乎的是你！若是你为了一个虚头八脑的冥族临世搭上了性命，那值得嘛？！”
“值得。”
“你…”左竹青握紧双拳，却没有说下去。
“人世多苦痛，多罪恶，多邪念，多痴妄。从古至今，有多少战争，多少灾难都是人类的自私恶念所致？唯有让一个比我们更加强大的存在重塑这个世界的秩序，主宰人类的思想，涤荡一切丑恶，才为出路。”
“到了那时，我们无欲无求，无喜无悲，虔诚侍奉神明，过着永恒平静的生活，岂不甚好？”燕夫人娓娓道来，明眸中透着狂热的光芒。
左竹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真是疯了…那幽冥虽为神族，但秉性凶煞无比，你帮他们重生，他们到时又不知会怎样残酷…”
燕夫人打断了他：“天帝用来镇压幽冥的法阵已消除了他们本性中的一部分凶戾。但如今神族衰微，幽冥是唯一保存有大部分神的实力的种族。帮助他们来到人世一定能消除巨灾，建立新的秩序。到时人人各归其位，恪守规矩，不再为情情爱爱、烦忧诸事迷乱了心绪，岂不正是永恒之道？”
左竹青迎着她异常明亮的目光，叹了口气，道：“非月，那样和一根木头又有什么区别？你…唉…又何必为了往事有这些想法…”
“住口！”
燕夫人厉声喝道，眼眸瞬间变得冰冷。她上前几步，一身红衣无风自动，宛若染血的旗帜在身后飘拂：“木头？木头怎么了？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里活得最长久的不正是我们周围的这些草草木木嘛？我正是要将世人变成这空壳似的木头才甘心！”
她纤手一扬，指着左竹青，继续说道：“左阁主又何必在这里讲这些大道理？你若不是想得到神明的力量，又怎么会答应使者季尘的所托？”
左竹青沉默了片刻，而后仰天大笑。这笑意中带着几分苦涩，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开来。他笑够了，俊逸的面容上忽然有几分惨淡。
“非月啊非月，你当真以为我就是想得到所谓的神力才答应季尘的嘛？”
女子无言，寒冷的目光如有形的利刃般刺向左竹青。
“罢了…罢了…非月，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才会同意和你一起帮着什么幽冥神族…”
左竹青自嘲地说着。他转过身，不再去看燕夫人，而是摇着折扇走近那扇门。
一道复杂目光追随着他。燕夫人依旧站在原地，她将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纤细白皙的手指滑过冰凉的金黄面具。
“轰隆”之声再次响起。左竹青双拳紧握，关节发白，定定看着面前古朴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