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寒心中苦涩,她如何不明白大师姐的用意。
方才已是生死相博,这魔宗的堂主竟然不肯还击。若是自己作为执剑人,他兴许依然心软。如此说来,我方的胜算就大了几分。
可是,这样做的代价是师姐和苏师兄要折损百年阳寿。圣星之斩是星火剑阵中一门隐藏的神通,据传是天辰子掌门外出游历时得了莫大的机缘推演而来。若要将其施展,必须选出一名执剑人,而另外三人则要承担星火反噬之力,使得执剑人可以心无旁骛,全力一击。
李师兄已死于异晓天剑下,这就意味着大师姐和苏师兄要承受更多。于得道高人而言,百年阳寿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大师姐已两鬓斑白,苏师兄年龄也不小了,若是真得这样做,无异于让他们早早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秦雨寒眼噙泪水,但却无计可施。
大师姐和苏师兄心意已决,挥剑向天时,再无回头之路。
只见他们身上的星辉愈发明亮,神圣的梵唱随之悠悠响起。蓦地,所有星火从剑阵中脱离,融入二人体内。
霎时间,金光璀璨,正气浩荡。挥剑横舞时,那点点星火凝聚成两颗明珠,从二人眉心跃出,似两滴露水,轻落于秦雨寒剑尖。
那是融合灵体精华的星火,是带着大师姐和苏师兄全部决心念力的璀璨力量。
“嚯!”明珠中的力量爆发,神圣星辉将雪心剑包裹,只见宝剑外围的圣光如火舌般伸缩吞吐,远方悠悠梵唱更盛。
上方,魔气所化之黑暗被刺开了一道口子,阳光重新洒落,将秦雨寒周身镀上淡淡金芒,那光衬得她宛若九天仙子,美丽而不可方物,神圣且不可侵犯。
下方,战场上得所有人都被这旷世对决吸引,呆呆地看着那青衫少女和那白衣少年。
持着星火之剑,隔着夺目星辉,秦雨寒望着对面之人。他身上的魔气褪去了几分,露出冷峻的容颜和复杂的眼神。
蓦地,他笑了笑,笑意中竟还有三分莫名的温柔。
“你…”秦雨寒咬了咬嘴唇,却是没再说下去。她高举宝剑,轰然斩下。
苍穹之上,星火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带着少女十二万分的决心,带着她为李师兄报仇的执念,向异晓天劈落。圣光之下,他仿佛被刺痛了双目,直接闭上眼睛。
“徒儿啊徒儿…”不远处观战的穆云摇了摇头,呢喃自语。就连永夜战舟也暂时停止攻击,妖异红眼望向那唯一的战场。
剑芒一寸一寸地落下,燃烧的星火愈发壮丽,它盖过了太阳的光芒,将整个天空变成了炽烈的白色。
就在这个时候,异晓天猛地睁开眼睛。
冥魔之气划过眼瞳,很快在整个眼中扩散。当他失去眼瞳眼白之分时,那代表绝望和毁灭的黑色之息再次滔天而起。
这一次,它更加疯狂,更加绝望,滚滚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拼命地吞噬着光明。在那瞬间阴晴不定的天空之下,魔化煞气从异晓天每一寸肌肤中透出,肆无忌惮地燃烧咆哮。
紧接着,两大分身一左一右出现。它们虽为虚影,但同样魔化。
分身并指向前时,煞气快速凝结,形成那十丈之巨的血剑,因为是心念驱动分身施法,所以剑也是淡淡虚影。
饶是如此,黑暗也深沉了几分。下一刻,星火剑芒轰然落下,两大分身同时握剑,和它相撞。
在那光明和黑暗相接的地方,迸发出一团奇异的火焰。星火剑阵不愧是天辰山的不传之秘,竟没有被带着毁灭之力的血剑吞噬。
与此同时,异晓天的本尊一步迈出,施展瞬移,却是趁着这个机会跨越了和秦雨寒之间的距离,来到了她面前。
但是星火剑阵乃是浩然正气借天地至阳之力所化,圣星之斩又融合了两具无上灵体的精髓,分身如何能够抵挡?蓦地,身后“嘭嘭”几声巨响传来,夺目剑芒内的法力爆发,在此重压之下,两柄血剑寸寸碎裂,被炸成万千残片。
而两具分身也如水波般晃动,随后消失不见。
分身与异晓天心神相连。在它们消失之际,反噬之力直冲心脉,令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通过牺牲分身,吸引秦雨寒的注意力,他成功地避开对方法力锋芒,站在了离她不到三尺的位置。
“好诡异的身法…”秦雨寒惊出一身冷汗,心道对方若不是已受内伤,必定能再近一步,极有可能已是一拳轰出,那时自己恐怕也被那魔气将生机掠夺殆尽,落得跟李师兄一样的悲惨下场。
“妖人,拿命来!”
一声清啸后,她将法力回撤,让雪心剑上再次燃起圣洁的星火之光,向异晓天胸口直刺而去。离得近了,少年更能感受到排山倒海的神圣力量,而那悠悠梵唱则愈发清晰,古老的韵律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似是受了星火剑阵的影响,抑或是心底美好的记忆渐渐醒来,魔气从异晓天眼中褪去,露出明亮坚定的眼神。
剑已至,心已乱,那少年本能躲开,本该躲开,但却有些疯狂地冲了上去,任由雪心剑穿透了肩膀。
“噗!”一团血雾爆出,然而异晓天却似毫无所觉。只见他继续向前,任由雪心剑更深更狠地刺入身体,直到他离秦雨寒很近很近。
“以伤换杀!”秦雨寒眼眸一缩,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定是要以重伤为代价靠近自己,施展必杀一击。她想后退,可是巨大的力量突然从异晓天体内生出,令她动弹不得。
少年缓缓抬起他完好的左臂,望着那泛着深蓝色的眼睛微微一笑。
秦雨寒闭上双目,等待死亡降临。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未感到任何痛苦。蓦地,脸颊处传来轻微凉意,再度睁开双目时,却是看见那少年笑着揭开自己的面具看了一眼。
异晓天握着面具边缘的手猛地停住。他的脸上旋即写满了不可思议,其中又夹杂着几分惊喜,几分惘然。
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那少年却是放下了面具,倒退几步,浑浑噩噩地说道:“你…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