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婵的目光如利刃，似是要把眼前的女子穿透。那娇柔少女身子轻颤，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神情中透着恐惧。
若婵冷哼一声，朝着老鸨说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依本公子看，也就是一般般嘛！”
老鸨脸色一沉，白胖的双手抱在胸前，道：“这位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当众揭了凉儿姑娘的面纱，这饶是任何人看了，也得说我们姑娘是个绝世的美人儿，大伙说是不是！”
人群中传出附和之声，不少男子眼中现出贪婪之色，上下打量着凉儿，恨不得此时就将她揽入怀中，好好一亲芳泽。
老鸨盯着若婵，她伸出手，摸了三下头上的金钗。
一个个壮如小山的大汉旋即从春音阁的暗影处走出。他们一把推开围观的老少男子，涌向了舞台。
若婵轻蔑地撇撇嘴。她左手又开始按那古怪韵律掐动着，黑气腾起，从空气中四散开来。
让异晓天奇怪的是，除他之外，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见那诡异气息，也对此毫无感觉。
随着她动作的加快，一道尤为浓郁的黑气出现在女子指尖。这道诡异气息没有弥漫，而是径直冲向惊恐不已的凉儿！
不知道为什么，又好像是完全出于本能，异晓天竟不愿让这个凉儿就这么死去。他连想都没想，身形一晃，在众人还没看清之前，就挡住了凉儿。
“这位公子，你何必没来由地针对凉儿姑娘呢？依我看，她生得是极美啊。”少年微微一笑，一道红芒旋即在掌心腾起，一下将黑气吸了过来。这股气息没入他的身体里，仿佛一滴水，汇入了强大的煞气海洋之中。
这橙纱女子的古怪术法，对他毫无影响。
若婵怔了一下，但很快神情如初，还未等她再有动作，异晓天忽地压低嗓子，用只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哦不，咳咳，这位姑娘，难道你是嫉妒别人比你长得美，所以要来找茬？”
女子先是一惊，而后怒气翻涌，喝道：“找死！”
血光一闪，匕首已刺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些大汉围住了舞台，静待老鸨的命令。
“看什么，还不把这两个人一起给我轰出去！”老鸨双手挥舞着，声音中透着慌恐。
大汉跳上舞台，动作有着和身形不相称的灵敏。异晓天一笑，懒得理会，却一把挽住凉儿纤腰，同时对着若婵一扬眉，道：“姑娘，下次再陪你玩儿！”
语罢，少年一跃跳出了窗户。他带着凉儿稳稳落在了地上，隐匿于黑夜之中。
***
“臭小子，你吃够豆腐没有，快把手从本姑娘腰上拿开！”黑暗中传来一声女子喝骂。方才还弱不禁风的凉儿哪还有半分娇弱模样，但见她掐着异晓天的手，对他怒目而视。
此时，两个人已身处墨城外围一不知名的小巷中。周围的房屋颇为破败，它们拉长的影子在巷子内交错着。斑驳墙壁上不时出现空洞的窗户，如阴沉的眼眸般盯着外来的一男一女。
异晓天放开手，揉着被她掐得发红的肌肤，撇撇嘴，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方才明明是我救了你…”
凉儿一下打断了他：“谁要你救了！你当本姑娘看不出来那女扮男装的家伙在施邪术嘛？你当本姑娘就那么弱，会为一点邪术所伤？”
说着，她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袒胸露乳的衣衫，白皙的手不由得将衣襟往里聚拢，美丽的容颜上泛起一丝红晕。
异晓天不由对她刮目相看，道：“你看得到那些黑气？”
凉儿双手抱在胸前，翻了翻眼睛，说道：“当然，本姑娘可是…”
她一下顿住了，有些好奇地看着少年：“咦？你小子也看得见？同时还毫发无损…我问你，你师出何门，竟不受那邪术影响？而且你的招数奇怪得很，我从没见过…”
凉儿连珠炮似得说着，异晓天神情中却划过一丝黯然。
师出何门？他想起了玲璇…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
他很快掩饰住情绪，嘴角转而勾起一丝邪笑，道：“你都不讲自己的身世来历，我又何必跟你多说呢？”
凉儿啐了一口，道：“装什么神秘？我看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异晓天耸耸肩，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对了，你知不知道中了那邪术的人会怎么样？”
凉儿面上瞬时现出凝重之色，说道：“这邪术看着像一种采集灵魂的蛊咒，中者没有任何症状…但只要施咒者一催动蛊虫，他们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而蛊虫则会困住死者灵魂，将其带往施咒者指定的地方，永远不得轮回转世…”
少年皱眉，如此说来，那橙纱少女竟用的是如此阴毒的术法。只是不知道她要那么多人的灵魂做什么？
“那这邪咒来自何方？你可看得出她师从何人？”异晓天问道。他虽认得出若婵，又在遐云境脚下长大，但却从未踏进那名门大派内一步，更别提见过燕夫人的亲传弟子。
凉儿摇了摇头：“据说，这蛊术是来自于一个已经消失很久的古老种族…”
异晓天心头一震，直直地盯着她。
凉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都是道听途说的，而且谁都不知道那族人的名字…”她旋即话锋一转：“我说，你不是想救那些人吧？”
异晓天一脸漠然，道：“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救人。”
他望着远方，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凉儿仔细瞧着他，娇美的红唇上忽地现出一丝笑意，道：“小子，我看你面带桃花，眼神中却有几分凄苦之意。你莫不是被心上人甩了，现在偷偷出来找她吧？”
异晓天往身后墙上一靠，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必偷偷摸摸？”
凉儿一扬眉：“我师傅还活着的时候，若是我背着她跑出去一时半刻，都会被打得很惨。你师傅就这样让你走了，管也不管？”
少年看着她，说道：“我要找的就是我师傅。”
不知为何，他对这陌生少女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凉儿一怔，旋即眼眸发光，道：“你是说…哇塞，你爱上了你师傅！我还没听说过师徒恋呢！快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异晓天眉头微蹙，撇撇嘴，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八卦，我才懒得和你讲。倒是你，没事去青楼卖什么初夜？”
少女嘴巴一抿，眼眸中闪过一缕怒气，道：“说起这事，你倒是断了姑奶奶的一条财路！你当我会让那些臭男人近身嘛？还不是借着青楼的由头，从那些臭男人身上骗些钱，等姑奶奶我赚够了，便将他们杀了！”
她迎着少年惊诧的目光，继续说道：“你刚才不由分说把我带出了春音阁，这初夜没卖出去，我也赚不到了！真是麻烦，还得再想个法子赚钱…”
说着，她没好气地瞪了异晓天一眼。少年刚想还嘴，凉儿却是一跺脚，道：“跟你瞎白扯了半天，都耽误本姑娘的正事了。臭小子，就此别过吧！”
她头也不回，一阵风似的向巷子深处走去。红色的衣衫紧紧裹在身上，愈发凸显出玲珑的曲线。这小小的一点红仿佛是奇异的花朵，在暗夜中兀自盛开，鲜艳的颜色直刺进异晓天的眼眸中。
少年摇摇头，笑了一下，转身向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