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他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正是体力过度透支的后遗症。
看看周围，房间里的陈设都是一片瘆人的白：
白色的墙、白色的灯光、白色的被褥……还有玻璃上倒映出他苍白的脸。
看起来，这应该是在某家医院的病房里。
“我不是在打排位赛吗？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李川捶了捶脑袋，试图回忆起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很快，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渐渐在他脑海里拼凑：王嵩、狗拳、险些被击倒的自己……
最终，所有的回忆，都倏然定格在惨白的断骨和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上！
刹那间，一股针刺般的头痛猛然袭来！
李川“啊”地大叫一声，左手捂住脑袋，右手无意一挥，把床头柜上放置的鲜花和水杯一起扫落在地。
“哗啦啦……”
瓷器粉碎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尤其刺耳。
大概是被病房里的动静惊动，门外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下一秒，苏芒就已经带着一阵香风推门而入。
“李川，你醒了？”
苏芒秀丽的眉宇间凝结着一抹忧色，“刚跟社长去了北斗那边一趟，想不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她有些担忧地询问着李川的身体情况。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川总觉得，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时，有些躲躲闪闪。
“还好。”
李川放下捂着脸庞的手，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残留的一抹鲜红，却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北斗……北斗那边，怎么样了？”
苏芒一愣，旋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讲起了他昏过去以后的比赛，“还能怎样，米娜和胡菁菁一胜一负，十一比六，我们赢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川有些烦躁地提高声音，打断了苏芒的话。他又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他……怎样了？”
在答案即将揭晓的这一刻，他是多希望苏芒告诉自己，所有的记忆碎片，其实都只是一个噩梦。
然而苏芒脸上却是瞬间露出一抹不忍，也不知道她是在心疼谁：“你都想起来了？”
李川一看到她这个表情，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唰地坐直了身子，催促道，“你快说啊！王嵩到底怎么样了！”
苏芒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窗前，眺望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背影散发出一种悲伤的气息。
良久，她才叹息道，“医生说，他的右手……可能以后都没办法打拳了。”
“什么？！”
李川浑身一震，宛如被五雷轰顶，大脑里登时一片空白。
身为一个格斗爱好者，他对“不能打拳”这四个字中蕴含的巨大悲痛，可谓是感同身受。
尤其是王嵩那种视自己为真命天子的人，滑稽的表面下，其实是无比高傲的真面目。
李川简直不能想象，那家伙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崩溃到什么地步！
说到底，还是暴走时候的他太过强势，一切都以解除威胁为目的，丝毫没有顾虑后果。
特别是最后那一搓更是极其恶毒，在断骨和筋肉的摩擦中，直接摧毁了王嵩所有痊愈的可能！
“不好，王嵩！”
呆呆地坐了几秒钟以后，他突然一掀被子，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可他现在的身体还虚弱无比，又哪里能跑得动？
刚走了没两步，就是一个趔趄，一头撞在床边的医疗推车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李川！你干什么！”
苏芒吓了一跳，连忙冲上来扶住他，“那是意外！你别搞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是不是也在这医院里！”
李川对她的劝解充耳不闻，固执地低吼道，“带我去见他！”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
苏芒大概也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李川，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床上，“你先耐心一点，我打个电话，叫其他人来。你看我一个人也扶不动你，对吧？”
李川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苏芒连忙掏出电话，不知道给谁打起了电话，两个人看起来火气都比较大，直接在电话里就吵了起来。
等她放下手机以后没几分钟，病房的门就再次被推开，高晋带着长空社的其他人鱼贯而入。
“带我去看看王嵩。”李川倔强地要求道。
“扯淡！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团乱，你去做什么？添乱吗？还是讨打！”
高晋皱着眉头，毫不犹豫地呵斥道，“你是不是嫌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大。”
“他是被我打伤的，就算他们打死我，要杀要剐，我也要去看看！必须去！”
李川抬起头，寸步不让地和高晋对视，“我是一个男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屁的男人！”
高晋嗤之以鼻道，“这时候就应该冷处理，等待学校善后！你去了除了激化矛盾，还能起什么作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晋的话，让李川瞬间涨红了脸，他的胸脯急速起伏着，恶狠狠地盯了高晋几眼，然后又转到霍东骏等人身上，恳求道，“随便谁都好，带我去！”
高晋一拍桌子，“我看谁敢！”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就越说越僵，苏芒突然脸色一沉，呵斥道，“够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吵！”
她打量了坚定的李川几眼，突然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就算拦着他也不会罢休的。”
高晋咄咄逼人地反问道，“出了问题你负责？”
“嗯。”
苏芒掠了掠耳后的头发，短暂的软弱之后，那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风范仿佛又在她身上复苏，斩钉截铁地道，“让他去！任何后果我负责！”
“有你这句话就行。”
高晋眼神一扫其他人，“那你们的意思呢？”
米娜和胡菁菁对视一眼，小声道，“让川哥哥去吧，他看起来好着急的样子……”
胡菁菁也附和道，“对啊，大家一起去是道歉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霍东骏也点点头，“是爷们，该去。”
包小松在这种大事上没有发言权，不过此时也一个劲地跟着点头造势。
“你们！一群白痴！”
高晋被众人众口一辞的态度搞得气结，指着大家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你们都是刚刚从北斗那边回来，李川不晓得情况，难道你们也不晓得吗？这件事，要是道歉能解决就好了啊……”
“就算是下跪，就算随便他打我骂我，我也一定要当面向他道歉！”
李川坚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不过，他终究没有摔倒在地，高晋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搀住了他。
两个青年本该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神，此刻却是一上一下、有些哀伤地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晋才点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个觉悟了，我们大家就陪你一起走一趟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川挣脱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