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不是孟小虎，他不懂硬气功，对“气随意走”什么的也没有概念，但只是听孟小虎那震惊的语气，就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到比赛以后，他才从孟小虎那里了解到，像铁布衫这一类硬气功，其实也是分层次的，就像郭云深把形意拳划分成了明劲、暗劲、化劲三个境界一样，硬气功同样也有类似的分类。既然是气功，顾名思义，自然跟“气”有关，不过这里的“气”，和武侠小说里的内力、真气什么的毫无关系，说白了一种就是一种充血缩肌的运劲法门。按照硬气功习练圈子里的说法，硬气功的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意在气先”、“气随意走”和“气在意先”。
像孟小虎，别看他仗着一身硬气功，在东大排位赛上横冲直撞，其实真要论起来，他现在也不过就是最低层次的“意在气先”，所以每次上台之前，必须要先平心静气，捶打身体发功，比如说要是在街上突然遭到歹徒打闷棍的袭击，那他的硬气功就没有作用了。只不过他天生神力，筋骨结实，就算是最低层次的硬气功，只要有发挥的余地，也能发挥出一百二十分的威力来。
但龙涛不一样，二十几年的锤炼，让他在硬气功的造诣上，明显比孟小虎更进一步，达到了“气随意走”的地步，到了这个境界，他已经不需要提前发功了，只需要判断出对方要打自己哪个部位，意念一动，肌肉自然绷紧化力，省去了发功的时间，在比赛中自然能赢得更多的先机。
至于最高境界的“气在意先”，那就更加神奇了，完全把硬气功当成了一种本能，不管事先有没有准备，只要你的攻击碰到我皮肤的一刹那，我瞬间就能做出防御反应，硬气功练到这一步，只要不是拿AK“突突”，一般意义上的偷袭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当然，要把硬气功练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难比登天。
至少孟小虎就没听说过，现代还有谁能做到“气在意先”的。
本来嘛，硬气功就是一种辅助性质的武功，有那个工夫勤修苦练，还不如去搬几天砖，买件高标的防弹衣来得划算。
可即使是次一级的“气随意走”，此刻也给李川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这不但意味着，他的攻击很难找到龙涛的破绽，更重要的是，气随意走不像全身发功，他每次只需要绷紧身体的一部分肌肉，对体力的消耗大大减小。
想像虎爷对付孟小虎那样，把他耗到破功，对李川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李川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那就是——听专家的话！
孟小虎说要快攻、猛攻，那他照做就是，至于要快到什么地步，这话不用孟小虎说，他自己也能明白。
你龙涛不是可以气随意走吗？那我的拳脚，只要比你的意念更快就行了，快如疾风暴雨，打得你反应不过来，你的铁布衫自然也就失效了。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人说“一念之间”，形容的可不就是人思维速度的快捷吗？
李川连续发动了两次反扑，龙涛就像炫技一样，站在原地任他捶打，不管他的拳脚怎么个快法，龙涛却总能在他攻击落下之前绷紧对应部位的肌肉，轻轻松松地承受下来。
只有在被打烦了的时候，他才会像赶苍蝇一样挥一挥胳膊，可配上铁砂掌那恐怖的杀伤力，就算是随意一挥手，李川也不得不退！
憋屈！太憋屈了！
李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恶心的比赛！
孟小虎的打法，虽然也和这家伙性质差不多，但好歹他还会以南拳的手法，跟自己拼一拼拳脚上的造诣啊，有个调剂，至少不那么无聊啊，哪会像眼前这家伙，尼玛简直硬到无耻啊！他完全就是凭身体硬吃伤害，然后每次出手，都是玉石俱焚的狠招！
“哥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李川勃然大怒，突然一矮身，一脚黄狗撒尿，笔直蹬在龙涛的膝关节侧面，“我就不信你的铁布衫，能把关节也练成铁的！”
他本来也只是发泄式地随意一脚，没想到还真踢中了龙涛的罩门。只见龙涛身形一晃，差点被这一脚蹬得跪倒在地！
“有效！”李川狂喜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种程度的一脚，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被轻轻松松踢倒啊，更何况是之前一直以沙袋形象示人的龙涛？
他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孟小虎，意思是“你尽出馊主意，快攻个毛啊，明明关节技才是王道”。
谁知触目所及，孟小虎也是大张着嘴巴，一脸痴呆了的表情，似乎也不敢相信，一个铁布衫练到气随意走境界的高手，竟然会被这么简单一脚踢倒。
其实他们这纯粹是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了。
不管是李川本人还是孟小虎，他们接受的都是搏击为主的武术训练，在国术的理念里，你想打人，首先自己得站得稳，桩功都是当成重中之重来抓的。
但龙涛不一样啊。
无论是开碑裂石的铁砂掌，还是棍棒加身而不伤的铁布衫，其实本质上都是表演性质多于搏击的技法。
他把精力都放到这两个方面去了，自然分给桩功的时间就少了，再加上他从出道一来，就是在黑拳台上混。这里的拳手，也都和他一样，都是偏科生，不比李川他们训练全面。他也没有机会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就更别提针对性的训练了。
因此，他被李川一脚蹬个趔趄，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在这一瞬间，李川脑海里，骤然浮起那个经典的“木桶理论”，套用到这场比赛中，他自己就是那个全身短板的桶，虽然看着不高，但怎么放都稳；而构成龙涛这个桶的木板，却是长短不一，长的特长，短的特短。
在这种情况下，龙涛想要获胜，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向自己的长板倾斜，才能盛得下名为“胜利”的水。
可是，已经找到他弱点的李川，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你是有短板的桶，你输定了！”
李川的咆哮，让不知道他想法的观众有种不明所以的感觉，但他脸上的兴奋和战意，却是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脚踹歪了龙涛的重心之后，并没有继续沿袭正面强突的战术趁胜追击，而是脚踩八卦步，斜斜一踏，擦肩而过的瞬间，托起龙涛的一条手臂，一下绕到龙涛背后，往下狠狠一扭，把龙涛整个人都压向了地面！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黑拳赛场终结战
从格斗本能上来讲，李川基本可以用天生的战斗机器来形容，龙涛稍一露出破绽，他马上就稳稳抓住，并且针对其弱点，进行了行之有效的打击。
相比之下，龙涛在这方面的反应就要差得多了。
按正常的格斗理论，手臂关节被制住，第一反应肯定是用反关节技巧进行反制，但他哪里学过什么反关节技巧啊，就算有点小心得，也都是在黑市打拳的过程中，自己总结出来的，粗糙得不得了，哪比得上李川千锤百炼的擒拿。
结果就是他在本能挣扎的过程中，被李川轻而易举地摸到了软肋，然后以一个标准的“抓嫖式”擒拿，一把牢牢按在了地面上！
“哼！”
看到这一幕，虎爷明白，自己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必要，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赛场。
算上要抹平两个手下出事的钱，和在这次赌斗中失去的利益，他这次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反倒可能把自己输钱的责任全部归咎到李川等人身上，对他们恨之入骨。
“我会怕你？”
李川回想起虎爷临走前，望向自己的那个威胁眼神，不由得淡淡一笑，松开了对龙涛的压制，“你走吧，别再回他身边了。”
有鲁合这个师伯撑着，这次代替孟家出战，又和小孟尝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虎爷的威慑，他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川挟新胜的威风，后头又有鲁合和小孟尝两位势力资历皆不在虎爷之下的大佬撑着 ，连虎爷都带头认怂了，其他买了他输的人，自然也不敢赖账，纷纷排着队给钱。
如果是以前，李川自然要美滋滋地数钱，但见得多了之后，他也没这个心情了。
把这些俗事往鲁合那里一压，他拖住孟小虎，就嚷嚷着要去喝酒。不过说是喝庆功酒，其实更多的还是借酒浇愁。
之前有压力还不怎么觉得，现在好不容易打赢了比赛，被好友背叛的痛苦，终于涌上心头。
“我也要去。”林小鹿从后面追上来说道。
“喝酒女孩子不能去。”李川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哼，我是女孩子，但是至少今晚，我还是你们的战友。拳场如战场，战场上不分男女，难道庆功的时候反而要分了？”林小鹿的理由，还是一如既往、充分到让人无法拒绝。
李川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把从鲁合那里讨来的车钥匙往孟小虎手里一扔，“开车。”
然后他彬彬有礼地拉开车门，冲林小鹿笑了笑，“女士优先，请。”
林小鹿美滋滋地上了车，结果却看到李川自己绕了半圈，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顿时让她“和心上人并肩而坐”的梦想破灭，不禁恨得一阵牙痒痒。
“让你躲着我……”她弯起好看的月牙眼，脸上在笑，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前排孟小虎已经在和李川讨论喝酒的地点了，“你有好地方吗？”
“没有，你看着办吧。”李川把脑袋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睛道。
刚刚打了一场，他其实已经很疲惫了，按理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酗酒，不过他心里的情绪，已经必须宣泄一下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青春 ，可不就是拿来挥霍的么？”
他看着车外飞快流走的灯光，有些无厘头地想道。
“好吧，那我带你们去平时跟兄弟们聚餐的地方。”孟小虎瓮声瓮气地说道。
“兄弟们？是上次看到和你一起打拳的那两个么？”林小鹿从后面探出个头来，好奇道。
不知有意无意，她的小脑袋就贴在李川的脸旁边，稍一偏头，带着清香的发丝都能直接戳到他鼻孔里去。
那股芬芳馥郁的香味，让李川心头一荡，即使心里有个难忘的身影，也不禁有种心猿意马的感觉。
“是。”
孟小虎往旁边缩了缩，离林小鹿更远一点，然后才点点头。
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咧开大嘴，憨厚地笑了起来，“有了这次赢到的钱，老三应该能有足够的钱给家里人治病了，我们也终于能彻底脱离这个圈子了。”
“脱离这个圈子吗……”
李川被他的话勾起对凌骁的思绪，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想，“可没那么容易啊。”
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啊。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去破坏孟小虎的憧憬，只是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凌骁那样的，只是个例呢？
简单的交谈之后，孟小虎和李川都闭上了嘴巴，一个闭目养神，一个专心开车，车里，就只剩下林小鹿这个小话痨，还一直在布拉布拉说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李川忽然发现，孟小虎并没有把车往城区开，反而一路东行，越开越偏僻，最后在一片显得很有些荒凉破败的城中村停了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小鹿半开玩笑地抢白道，“你不会是想把我们拉到偏僻的地方卖掉吧？”
“放心吧，我带你们去的地方味道一定不错。”
可惜孟小虎却不是那种会接女孩子话茬的人，只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又便宜又好吃。”
说话间，他又冲着前方一努嘴，“到了。”
李川抬头看去，只见一家卖回转火锅的红帐篷，孤零零地伫立在不远处的街角。
橘黄色的灯光从红色帆布下透出来，在深秋的寒风中给人一种温暖的触感。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吃一口回转火锅啊？哪儿没有？”李川张了张嘴，质疑的话在嗓子眼转了一圈，却又收了回去。
既然孟小虎极力推荐的话，他也不介意尝试一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扫兴。
在哪吃不是吃呢？
很快，三个人就在摊子边坐了下来。
宁静的夜，帐篷遮蔽了寒风，看着咕嘟嘟冒泡的火锅，别说，还真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先吃点东西吧，空肚子喝酒不好。”孟小虎指了指桌上的串串，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开始埋头大嚼起来。
练武的人，食量大多比一般人大，尤其他身高体壮，能量消耗的速度，更是比普通人快得多。
看到他狂吃海塞的样子，李川和林小鹿虽然没那么饿，也不禁胃口大开，对视一眼之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种沉默的进食不知持续了多久，孟小虎突然又抬起头来，打了一个韭菜味的饱嗝，笑呵呵地端起酒杯，“来，走一个吧……为了胜利！”
林小鹿眼中秋波流转，斜眼瞟了李川一眼，被火锅的热度蒸得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为了青春！”
李川叹了口气，像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他透过朦胧的白雾，眼神迷离地沉默了一下，才举起手中的杯子，和两人重重碰在了一起，“为了友情！”
“干！”
烈酒入喉，仿佛化作一缕燃烧的火线，焚尽少男少女心头所有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