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轻音乐响起,段烨泽从往事中回了神,女孩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到,频频蹙眉,很不安稳。
“乖,睡吧……睡吧……”段烨泽轻拍了几下睡梦中的女孩,待得女孩再次安静,才有了闲工夫看向声音的来源——祈莼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隐约可见几个字,段烨泽皱了皱眉头,拿了手机走向客厅。
接,还是不接?
突然间,男人发现,手中的东西成了一块儿烫手山芋。
打心里说,他是不想接的,对于霍东辰,他曾经很认真的告诉过那个男人,不要再让祈莼太难过,可是,那个男人没有做到。
可理智上,他又不能不接,毕竟,祈莼依旧是那个男人的正牌夫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祈莼相识不过半年的外人……
呵,莼丫头,你怎么就那么快,忘记你的泽哥哥?
本以为,拖沓一会儿,没人接听也就断了,毕竟,霍氏那么大一公司,哪里来的闲人,可万万没想到,霍东辰这厮耐性出其的好。
“喂?”段烨泽是很无奈的。
“她睡了?”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一如既往的冷清。
“那你还打来?”段烨泽咬牙,明知故犯说的就是霍东辰吧?
“嗯,我不找她,”与段烨泽的不爽,相比之下,霍东辰不以为意,“段总,我找的是你。”
“……你不会打我那里?霍东辰,我段烨泽也是需要预约的,你懂吗?”段烨泽嗤笑。
“唔……打你那里你会接?”霍东辰沉吟片刻,以极其肯定的口吻去反问,“还是说,我预约了后,你就会接受预约?”
“……”段烨泽默,他确实是不会,被祈莼眼泪影响到了的段烨泽显然没有那么多的好脸色给罪魁祸首,“呵,段某第一次知道霍总如此……唔……有计谋,如此的……恬不知耻!”
“过奖,”霍东辰似是轻笑了声,“已经不早了,段总说一下地址,我去接一下她。”
听听,听听,这男人什么语气?如此的理所当然,如此的不知自己身份!
段烨泽被气笑了:“霍总,是不是太不见外了?怎么就那么确定你来了能把人接走?”
“段总是要扣吗?”霍东辰凉凉问。
段烨泽自是不会上当,嗤笑:“强留留不住心,我一切都随她的心思。”
“唔,既然如此,”男人顿了顿,“我可以确定我能接走她。”
“……”妈的,混蛋!
段烨泽脸色很难看,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挂了电话,他妈的谁说霍东辰是“冷面阎王”的?
谁家的“冷面阎王”这般不要脸?
看了眼时间,确实是已经不早了,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强留,依祈莼的性子,是不会留在他这里的,算了下时间,公事也没有心思去做,索性进了厨房,熬点江米粥。
“好香……”
提提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女孩娇软呢喃传进段烨泽耳朵里,下意识回头,女孩娇憨的模样让他心里一软,心情舒服了不少,调笑:“这是睡醒了?还是被勾醒的?”
“啊?我睡很久了吗?”祈莼愣了愣,小脸儿在男人调笑里渐渐浮上淡淡红晕,抿了抿嘴,“那……你怎么不喊我?”
“喊你做什么?”段烨泽笑了,“好久没有睡得安稳了吧?眼袋都很重了,好不容易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
祈莼咬唇:“段烨泽……”
“……嗯?”男人回神看锅里逐渐浓郁的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祈莼皱眉,语气里满是迷茫,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很久了,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很小的时候,党眉就教育过她,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不要回报的好,也没有毫无原因的恶,可是,段烨泽的出现,像是完完全全的打破了这句话,他从一开始出现,就对她好,为她解围,小心照顾她的所有小小的骄傲,即使被她的爪子挠伤,也只是笑笑,丝毫不以为意,真的,真的是连一丝丝的不悦都没有。
他对她,可以算的上是极好了,她一直记得党眉的话,小心翼翼的规避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靠近温暖,靠近段烨泽给她的简单而又纯粹的温暖,可是,她又很不安,面前挽着半截袖子的男人,从没有对她要过什么,似是,他对她好,只是随手而已,可那份珍视,又哪里像是随手?
他对她好,好像是他的责任,可是,他本来就与她没有牵扯,他又不欠她的,哪里来的责任可言?
左思右想,都是想不通的,她甚至都想过,面前的男人喜欢她,这也算的上一份企图,可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就被她一巴掌扇掉,面前的男人,年轻有为,气质甚佳,仪表堂堂,仪态万千,不说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仅凭她一个孤女,堪堪算得上是清秀,他为何会喜欢她?
“……”段烨泽手抖了抖,幸好,女孩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无暇顾及他的异样,他不动声色的开口,“为什么不能对你这么好?还是说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你明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的啊……”祈莼愣了愣,苦恼的抓了抓自己有些乱的长发,一时间语塞,“我的意思是……是……哎……怎么说呢?”
“你说,我听着。”段烨泽被女孩苦兮兮的样子逗乐了,好整以暇的两腿相叉,斜斜靠在料理台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祈莼无措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咬下唇,半晌,喃喃:“院长妈妈讲——”
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不要回报的好,也没有毫无原因的恶。
段烨泽默默在心底出声,果不其然,下一刻——
“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不要回报的好,也没有毫无原因的恶,”祈莼歪头看向男人,咬唇,“那你呢?段烨泽,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男人轻笑,面前女孩小脸儿上满是对问题的认真,以及对答案的执拗,很显然,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回答,也不得不认真,渐渐的,他收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凉薄,“祈莼,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以值得我去图的呢?你的家世?祈家的养女?你的夫家?段氏也算不得弱,钱权势?我哪一样不比你更多?”
“……我也想过得,”祈莼摇头,对于这一点,她很有自知之明,“我没有什么你可以企图的。”
“所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为什么?”段烨泽笑了,灿烂之至,“你没有我可以企图的,我对你好也是我愿意的,你就当是段少爷心情不错就是了。”
被段烨泽这样一说,祈莼也就没了再问下去的念头,再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岂不是更打脸?
唔,她对于自取其辱的事情从不好奇。
很满意的看到女孩闭了嘴,段烨泽算了算时间,关了火:“去,去洗漱下,喝点粥暖暖胃。”
“哦……”祈莼乖巧的应声,随后随意的坐在地摊上,等着属于自己的粥。
“你在家也是这样?”段烨泽对于随意到骨子里的女孩的做法不敢苟同,拧了拧眉头,还是忍不下去说教,把碗递过去,“席地而坐,一点样子都没有,也不怕脏?”
眨巴眨巴眼,祈莼皱巴起一张小脸儿:“段烨泽,你怎么跟霍叔一个样子,那么唠叨,那么……正经,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玩……随意点多舒服,地毯那么白,哪里像不干净了?”
“……”段烨泽在女孩哀怨的瞪视下默默闭了嘴,算了,看样子人家主家都没有说什么,他还说什么?!
尽管睡前吃的很饱,醒来依旧感觉胃是空的,更何况男人煮粥也那么精致,无论是颜色,味道都是那么正宗,一时间,祈莼很是满足。
段烨泽看着女孩难得的心情不错,犹豫着开口:“你家主人这就来领迷途的你回家了,莼丫头。”
“啊?”祈莼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愣了愣,反应过来,神色就淡了,小勺子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了,“我……知道了。”
很明显,他一句话坏了小东西吃饭的好心情,段烨泽还是心疼女孩的:“你要留在这儿?”
“可以吗?”女孩眨了下眼睛,语气里不乏期待。
段烨泽沉默了下,决定还是要祈莼清楚:“可是,莼丫头,你逃避又能逃避到几时?你终归要回去,你做不到离婚,做不到去离开他,也做不到不要那个家,回去了,你就会去面对你逃避的问题,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逃避呢?”
对于祈莼,段烨泽从没想过放手,也从没有想过掠夺占有,他更希望,当年温暖了他一生的女孩,能够安好,无论怎样的归途,他都愿意接受,他虽然做不到亲手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可是,他至少要让她自己做的选择不去后悔……
爱一个人,不一定在一起就是最爱,也不一定拥有才是真爱,落叶离开,也是因为太爱那棵树,才愿意落下,变成枯叶,最后化为一抔黄土,去终生仰慕。
它好,不就是它好吗?
她好,不就是他好吗?
“我……只是……”对着男人的眼,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到自欺欺人,是的,她就是想要逃避,短暂的逃避……
女孩低头,雪白的长颈竟有一种受伤的脆弱,她在不安,在难过,在不知所措。
段烨泽心里微微的一疼,可是,这个时候,除非当事人自己想开,其他人的所有,都是枉然。
时针已经逐渐指向了七,段烨泽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起身:“好好想想,如果你想留在这儿,我自然愿意,无论你做哪一种选择,都有一个人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祈莼愣愣的端着粥碗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又听进去多少。
站在楼下好一会儿,一辆世爵C8缓缓停下,面色淡淡的霍东辰走下车:
“不好意思,堵车了,等了很久?”
“我刚下来,不是特别久,”段烨泽颔首,“刚刚跟她讨论了下一些事情,估计她还在考虑,霍总是等一会儿还是上楼去等?”
霍东辰定定的看了眼容颜精致的段烨泽,许久,勾了勾唇角:“她性子弱,在这儿待会儿吧。”
“也好。”
气氛忽的一静,两个静立的男人各有千秋。
不知多久,沉默的霍东辰突然间开口:“段总,霍某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了?”段烨泽嗤笑,“恐怕霍总只是象征性问一下吧?”
显然,段烨泽猜对了。
霍东辰似是没有听见那句满是嘲讽意味的话:“段氏一直都是横霸欧洲市场的,怎么突然想到势力转移?”
“……霍总,想问什么呢?”段烨泽弯了弯唇角,“段氏势力不是转移,而是开拓国内市场罢了,当今世界最大发展国家,拥有十四亿人口,国内环境也可以说的上的安定,如此一个大的市场需求量,算得上是一块儿肥的流油的肉了,谁都想分一杯羹,段氏,也是利润驱使,自然避免不了。”
“段总为何对内子那么好?”霍东辰又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直截了当,“是不是好的有点过了头儿?”
“霍总,”段烨泽很是乏累,捏了捏鼻梁骨,怎么这夫妻两个今天都问一样的问题呐,段烨泽不动声色的僵了僵身子,“我对她好,可能是投缘吧?”
“段总何必拿我当孩子好耍?”霍东辰凉凉开口,“既然不说,那也就算了,只不过,我提醒段总一句,肖想有夫之妇,可算不得正人君子。”
“肖想有夫之妇?”段烨泽气笑了,“没关系,我本来就算不上正人君子,霍总不用为我担心了。”
“……”
“我也只是肖想,”段烨泽自嘲,“霍总就不一样了,得到后弃之如履,从不知道,你那份在意有多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