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万一被发现了呢？”段烨泽极为不确定，心里的酸涩满满。
“阿泽，”祈莼愣了愣，似乎也没想过这样的可能，转而，笑了，“祈莼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了快五年的人了呢。”
“可是……”段烨泽的唇动了又动，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
他能告诉面前的女孩什么？
告诉面前的人儿，远在一边的那个男人依旧单身？
告诉她，那个男人这些年来更加的冷峻没有了半分的温情？
告诉她，那个男人这些年来成了真正的“冷面阎王”，时间就是她离开后？
告诉她，那个男人可能真的是知道爱她了？
告诉她，那个男人这些年来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都如此像她？
面前的人儿已经不是当年二十出头的青涩模样，也没了当年的尖锐，二十七岁的年纪，又在歧视种族的米国里有了立足之地，成熟又不失女人的风华，硬生生在面前的人儿身上开的更盛，留的时间更长。
少了那么多的当初都被如今身为人母的温婉覆盖，大气而又不失女人的妩媚，更多几分不可言喻的女人味道。
如果，真的被那个男人看到如今的女孩，又该会怎样？
“阿泽，”祈莼抬头，对上男人格外复杂的眼神，笑的有些恍惚，“这里，不是我的重生，但是，院长妈妈已经快六十了，为人子女又怎么能让妈妈忧度晚年？我总归要回去看看妈妈，但终归要回来。”
“霍东辰他……”段烨泽还是想要劝阻几下，哪怕他清楚祈莼是怎样的性子。
他真真是不想再让女孩受一点儿委屈了，尤其是那个男人给予的，哪怕已经过去了五年，段烨泽还是能清晰记起当初祈莼坐在阳台上抱着为止绝望的模样，他着实不想，不想再看到一次。
“段烨泽，我已经不再是二十二岁，”心里的不自觉的角落里的异样被祈莼忽视的彻底，“我是有为止了，怎么还能孩子气？说真的，当年的勇气早就不知所踪，如今的祈莼只希望带着为止好好的过日子，说真的，连我自己都知道，我在那里有一个心结需要解开，如今，连为止的心理导师都说我应该去解开，五年了，怎么还能躲得下去呢？”
“为止？”段烨泽在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小小男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迷茫的看着他们两个，紧抿的唇噙着几分惊慌。
男孩似乎很想要说些什么，努力了半天，脸都红了，却只发出焦躁的断声：“啊，啊，啊，不，不——啊，妈……”
祈莼惊了惊，眼泪先意识一步盈满泪眶：“为止？”
刚刚他喊了她“妈妈”？
男孩并不明白祈莼为什么落泪，眼睛在男女之间转了几圈，皱了小小的眉头，几步到了祈莼身前，伸开细细的小胳膊，眼神里满是怒气，第一次如此生气：“不，妈……”
段烨泽格外的挫败，祈莼也是哭笑不得，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就这样被小小的人儿暖化。
祈莼蹲下，环住儿子，小心，温柔，尽量不让害怕被人碰触的男孩起了不满，满心的安慰而又满足：
“为止，没事的，不能这样对段叔叔，段叔叔没有对妈妈怎样，段叔叔是在——是在劝妈妈不要做傻事。”
男孩乌黑的眸子同样回视与他平视的祈莼，疑惑满满：“劝？啊？”
“对啊，劝，”祈莼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用额头轻碰男孩的额头，小心得措辞，“就是，像为止一样，不希望妈妈不开心。”
“啊，”男孩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有明白，只是再一次没了表情，转身，悠悠走进客厅，重回安静。
两个大人都是满心的复杂看着坐在客厅地上的男孩，许久，祈莼回头：“阿泽，为止不是故意的。”
“你不懂的，”段烨泽许久叹息，“为止一转眼都已经那么大了啊，罢了，你也不是孩子了，随你吧。”
默了好一会儿，祈莼才将席卷而来的酸意硬生生逼下去，也只有面前的男人才会还愿意把她当做最初的孩子看吧？
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男人也已经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却因为她一再偏离他能抓住的幸福，然而，她却也是最不能开口劝他去则一人而终老的人，只能默然看着男人一个人开了门走出去。
这一辈子，她最对不起的，只有这个男人了……
祈莼一向都是说办就办的人，向所在公司的上层递交了调职申请书，收拾了她与为止的东西，利用剩下的时间打点了为止米国的户口，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不知祈祷了多少次，偏生调职书上的地址就在那人所在的城市，祈莼咬唇，这或许就是命？
罢了，终究她这一次回去，就没打算隐藏什么，祈莼做了简单的计划，趁着段烨泽出差的日子，留了一纸书信，带着孩子飞回了那里。
“怕吗？”下了飞机，也不知是哪个明星大驾，人着实有些多，祈莼生怕有人碰着一直情绪不太稳定的男孩，索性一把抱起，轻声在男孩耳边安抚。
男孩只是垂着眼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言不语。
祈莼也没太大失望，踩着八公分的高跟向外走去。
“哇，好帅，好man啊那个男人。”两个女孩迎面走来，满是红心。
祈莼冷嗤：“幼稚。”
却在再次抬眼时，怔愣在原地。
她想过，两人同在一个城市，而她与他的工作都不是安稳待在室内的性质，早晚都会碰面，可万万没有想到，她只不过刚踏入国内，就看到阔别五年的男人。
两个女孩子说的帅哥，应该就是这个男人了吧？
不错，更冷了，愈发的酷了，经过时间的锤炼，与各种事情的洗礼，男性魅力愈发的有味道，一米八八的身高，依旧是当初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衣架子的身材，看来，这些年，某人过得也算不得多差。
只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祈莼就利落的做了决断，低下头，将自己的长波浪撩到前面，安静而又迅速的走出候机大厅。
“谁？”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祈莼被自己儿子吓了一跳，随后的为难更是汹涌澎湃：“啊？”
男孩抿了抿嘴，眉宇间的皱褶分明就是不满意自家妈妈给出如此的恍惚的答案，还是乖巧的低下了头。
祈莼心有些酸，环着孩子的力气又重了两分。
“祈小姐？”站在机场门口的男孩说来也巧，正是之前有过几次合作的人，帮忙提了行李，向车走去。
祈莼也不矫情，坐上了车，一路上相顾无言。
倒是刚下了飞机的霍东辰，几乎也是一瞬间就看见了怀抱男孩的祈莼，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霍东辰站了很久，身后的小助理也不敢开口说什么，毕竟，老大的表情真的是太奇怪了，总感觉有一种下一秒自家老大就会哭出来的感觉，可是，怎么可能呢？
许久，霍东辰才回了神，自嘲的笑了笑，真的是够了，明明就是两个人，当时的小东西只喜欢长直发，可刚才的女孩子下意识抚摸头发的样子分明就是熟练了，更何况，小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最重要的是，他的小东西啊，早就在五年前因为他，落水而亡。
可是，真的是太像了，侧脸，背影，甚至连眼睛都是如此的一样，还有她给他的感觉。
霍东辰后仰靠在车背上，很久，再次开口：“回公寓。”
“啊？”小助理有些不解，“老大，文件还有……”
“回公寓。”霍东辰依旧没有改口的意愿。
小助理吞了吞口水，很是努力的挣扎：“还有夕阳别墅的董小姐？”
“回公寓！”霍东辰抬头，满面的阴沉，丝毫不见那些风轻云淡。
他是真的很烦，特别是在刚刚的一瞬间，霍东辰只想回到公寓，去女孩的卧室好好的待一会儿，好好的静一静。
车上瞬间没了动静，开车拐回霍东辰口中的“公寓”。
“回去吧，明天一早来接我，有事儿找李游。”霍东辰格外此刻的颓唐，下了车，悠悠走向许久都没再回来过的公寓了。
公寓里的模样依旧是祈莼走的当年，甚至连小丫头格外幼稚的一幅画都还是如初模样，就好像，房子的女主人只不过是刚刚出差了几天的样子。
“傻……”
一声低叹溢出来，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应该是在说自己吧，已经那么久，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连个背影相像都可以迷住他的心神。
小助理来了又走了，霍东辰慢着脚步看了一遍遍吃食，没有太大胃口，走进了主卧，看着梳妆桌上的女孩遗留下的各种东西，想了想，还是翻了一遍桌上的黑色日记本样的东西，再一次的，男人红了眼。
“他哄了我，一点儿都不嫌我烦，不嫌弃我的鼻涕，没有责怪我只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