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雪什么呢？”顾云辞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还是因为你仅仅喜欢看它下？”
果不其然，江莼转头就放弃了自己的问题，认真的想着男人的话，许久，抬了头：“我可能真的只是喜欢它下下来吧？毕竟我不是太常见它，而对于雪本身，一种凝固空气中水分的晶体，我并不是太感兴趣。”
顾云辞失笑，这丫头好像是在答卷似得，这般认真。
“那好，我陪你一起看下雪。”顾云辞点头，伸手刮了刮女孩的鼻梁骨，笑的宠溺，“只要我还在你7身边，每年都会陪你看一场大雪。”
江莼愣了愣，几次张了张口，都没有发出声来，索性直接看向了窗外，任由心中的颤动阵阵。
东北的雪真正下起来，终归是万籁静寂的风景，一片片雪交叠在一起，簌簌的从天而降，无声中透着震天的轰鸣，下雪就是一场哑剧，东北的下雪天就是演绎着哑剧中的经典，静寂却不乏生机，白茫茫覆盖了所有的阴暗，带来了纯粹，掩盖了……事实。
房内的两人更是静，女孩抱着果盘，时不时放进自己嘴里些东西，满足口腹之欲，更多的时候，是看着雪发呆，而男人一遍遍的倒水，洗茶，点茶，而后，口口啜饮，品味嘴角的余香。
“我养母说我是下雪天出生的雪娃娃，”江莼终究是耐不住屋中的寂静，沉吟许久开口，“她说我当时特别特别的虚弱，当时家里的哥哥缺个玩伴儿，就抚养了我。”
顾云辞愣了愣，随即想到他们最初相见的那天，他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跪在江莼面前苦苦哀求估计，那就是她的养母吧？
“最初的时候，都很美好的，养母他们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江莼咬了口橙子，淡淡开口，“我不比哥哥少什么，并且，哥哥也很宠着我。”
“后来呢？”等了许久，低着头的男人听不到下语，忍不住开口，“后来为何到了江家？”
“后来，养父招惹了赌瘾，哥哥得了病，一下子小康之家就就变得负债累累。”江莼依旧语气淡淡，可话中一丝丝的战栗并没有逃过男人的耳朵，“这个时候，江家找上了我，并且想要……我回去，江东北开口说要养父开价，养父开始想要卖了我，养母不许，哥哥也不许，其实养父也不愿意的，我见过……他看着我掉眼泪过，可是，哥哥的病愈发的重了，江家开的价格也很高，治好哥哥还了赌债还能剩下一大笔，养父终究还是点了头。”
“……”顾云辞愣了愣，与他猜的基本一致，毕竟那天他听到她们说话，也牵扯到了许多往事。
“我为何那么喜欢下雪天？”江莼似是在呢喃，又像是在诉说，“我记事后最快乐的就是下雪天，养父也会在家，然后陪我和哥哥闹腾，我们两个孩子打雪仗，他从来都是向着我的，给我雕冰雕，做雪人儿。”
霍东辰了然，如果这样说，小东西会留恋，也很正常。
“其实，我被他们抛弃也是在下雪天。”江莼呆愣愣的看着窗外苍茫一片，呢喃自语，“准确的说，是下雪之前，他们带我去了游乐园，买了新衣服，新头绳，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就带我去了江家，接了江东北的一百万，我在他们身后哭闹的厉害，可是他们连回头都没有……”
女孩消了些许红肿的小脸儿上有着满满泪痕，顾云辞知道，那些令江莼悲痛的过去都是他参与不到的，所以此刻的他，除了能抚摸女孩的额发给予无声的安慰之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一百万啊……”江莼又想起来那年的那一天，江东北的一张纸改了她以后的所有人生轨迹，“顾云辞，我是不是很值钱？其实，我挺感激江东北的，至少他是我父亲，给了我吃喝，给了我学习的父亲，一个安稳的生活。”
“江莼……”顾云辞着实很无力，他明明心里很难过，却只能看着女孩无助，“我昨天是不是也让你这样难过？”
顾云辞愈想愈加心惊，他昨天上午甩给江东北的文案正是王家的一半的股份，通俗来说，也是一张纸，一张带着符号的纸，掐断了江莼与江家的关系，他的举动与当年的江东北又有何不同？
“没有。”江莼摇头，冲着男人，硬生生的扯出一抹笑，扎的顾云辞心里很是难受，“真的没有，你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而已，我一直想着有一天，我可以用一张纸羞辱江东北，羞辱李芸与江玫，让他们尝尝我当年哭着不要被丢下的滋味，我对你，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难过？”
屋内静寂一片，等顾云辞想到要说什么时，一阵悠长的呼吸声入了男人的耳，顾云辞回头，果真是小丫头睡着了。
不知何时，江莼已经歪靠在窗边睡熟，即使睡着了，果盘依旧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开始满满的水果现下还有寥寥几个。
顾云辞不禁好气又好笑，真是拿这丫头没有办法，都告诉她不许多吃不许多吃，可一眨眼没看见的功夫，果盘就见了底。
蜷起腿靠着墙的江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顾云辞看着女孩一次次点头，像小鸡啄米般，却依旧没有要醒的意味，真的是……
看了看时间，索性，顾云辞把桌子撤了，拿走女孩怀中的果盘，铺好了被子，摆好了女孩的姿势，一并躺下。
屋外的雪愈发的大，顾云辞看了看这一周的天气，还好，明日还有一天的小雪，之后就会是响晴的天了，也就可以带着这丫头去走走看看了。
伸手抚了抚女孩红润的小脸儿，顾云辞想起一开始，决定来这里，本只想陪她看场雪，此刻再看天气预报，却又适合了出去看看，男人不禁轻笑：“好运的丫头，拜托了江家，老天都给你开道。”
江莼再醒来，又是夜深时，身侧绵长的呼吸声让她心中一凛，女孩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身旁，怔住----
曾经不知在她自己心里描绘过多少次的脸，此刻就在她的身侧静好安眠，饱满的额头，高挑的眉峰，俊挺的高鼻梁，静闭的眼睑，然而，江莼却知道，安静闭着的眼睑下有着一双黢黑的发亮，有神的惊人的黑眸。
这双眼睛里，盛满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她见过这双眼中的戏谑，正如他们第一次相见，这个男人看她时的眼神；
她见过这双眼中的恍惚，很多时候，江莼都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看似在，其实他的心没有人知道会在哪里；
她见过这双眼中的清浅笑意，这个男人对着她的大多数时候，眼里都是有着温润她心的笑，醉人心脾；
她亦见过这双眼中伤人的疏离，这个男人也是小气的，江莼清楚的记得在江家的晚会上，这男人看她时疏离的好似陌生人；
她永远无法忘记的，恐怕就是这双眼里出现过的惊怒与暴虐，那一晚，她已绝望，这个男人却只用了双眼中的暴虐压制了那个男人，第二天，这个男人也只是淡淡看过江东北，她江莼就得已脱离那火海。
江莼甚至觉得，她唯爱他的这双眼，虽伤过她，然而更多的却是，让她感觉到浓浓的暖意，淡淡的心安。
“你这是醒了？”不知何时，顾云辞紧闭的双眼已然睁开，没有半分的迷蒙，好似从未入眠，一直都是清醒，眼中对着江莼的依旧是清浅笑意，柔声开口。
对了，这个男人的唇也是难得的好看，菲薄却不刻薄，她记得冷瞳的老板可是庄家美男，她见过那男人，着实漂亮，哪哪都能称得上精致，可在她江莼眼里，顾云辞才算得上清隽二字。
“你这是在发什么呆呢？”顾云辞伸手点了点似是在愣神的女孩的额头，语气里都带着调侃，“难不成是看我看的入了迷？”
“轰”的一声，男人的话炸红了江莼的脸，她……她……她真的是看这男人看的入了迷了……
女孩小脸儿上的红晕证实了男人的话，顾云辞着实没想过自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当下的心情难得的又好了几分，眼中的戏谑也不避人：“那看来，你现在应该不饿了吧？”
“啊？”提到吃，江莼就不敢再发呆了，她真的是饿醒的有莫有，现在这男人的话……江莼的小心脏在七上八下的翻腾，颤颤巍巍的开口，“为啥……”
“食也，色也。”顾云辞勾起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很满意的看到女孩听到他的话又红了几分的小脸儿，继续开口，“面对秀色可餐的顾某人，江莼你不觉得，你刚刚已经吃完一顿了吗？”
“……”江莼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这男人……这男人实在是刷新她的三观有莫有？堂堂顾总居然这般自恋，说出去会不会打破一贯精英形象？！
江莼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暴走冲动，默了默，开口：“你就不怕你此刻自恋到上天的形象被我抖擞出去？你不怕你的黄金单身汉的高冷形象就此被打破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