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安静的蓝牙耳机内，有的，只是两个人紧张而又沉重的呼吸声。
不用说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两个人都清楚这其中的危险性。
光复大桥是B市第一大桥，来往的车辆尤为的多，两侧都是安全性极高的栏杆，只有在上下桥的时候，才会有不到两米的缺口处。
桥高百米，水深未知，曾听说，可以来往载重的货船，只是近些年，生态的要求，不允许了，却不能否认水深的事实。
跳桥，两个字说起来的轻轻松松，可是其间的危险哪里是说的清的？最先的，就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如果错过没有抓住，又该怎么办？
跳了桥，这辆车又该怎么办？最终结果，只能是撞上另外的车，或者可能是连环车祸。
离光复大桥愈发的近，近到都可以看到大桥，一直慌乱的心莫名的定了，祈莼咬唇，片刻，勾唇，开口：
“段烨泽……”
“莼丫头……”段烨泽下意识的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你要做什么？”
祈莼缓缓笑开，这男人怎么会这样懂她？
“你说，你怎么会这样懂我？”下定了主意，祈莼语气里都轻松了很多，“段烨泽，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段家公子爷，我甚至以为，我们曾经认识过，不然，你怎么能这样清楚我？”
“祈莼，你不许改主意！”想到了什么，段烨泽脸色一变，咬牙，“祈莼，你刚刚答应的好好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祈莼像是没有听到男人的话，歪头疑惑，“段烨泽，你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要喜欢上我？祈家寄人篱下的孤女，霍家卑微尘土的少夫人？我觉得哪一个身份，都赶不上你身边的名媛，哪怕不是名媛，也比我好太多……”
“祈莼，别说傻话！”段烨泽在听到女孩刚开口，就已经愣住，他着实没想过，祈莼会挑破他们之间的纸糊的窗户。
“好了，段烨泽，听我说，”已经上了桥，祈莼闭了闭眼，心里还是很怕，哪怕已经下定了主意，她也会怕。
怎么会不怕呢？
那句话说的简单——人生来就是走在去找死神的路上——可是，死神真的有漫画里画的那么英俊吗？
“不许说！”段烨泽都要疯了，他的心被女孩一句句很像是交代遗言的语气撕扯的生疼，“祈莼，你刚刚答应的，你怎么说不做数就不做数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肚子里的孩子？”
“……”男人提到孩子，祈莼心中一痛，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肚子，开口满是苦涩，“我怎么会不爱她呢？可是，段烨泽，你我都清楚，即使那样做了，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都好好的，不是吗？”
“……莼丫头……”段烨泽秀致的脸廓紧绷的厉害。
“我后悔了，”祈莼咬唇，眼泪簌簌落下，“段烨泽，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对……”段烨泽咬牙。
“那你会听我的，对吗？”祈莼笑了，哪怕依旧很苦。
“……”不，他不能听她的。
“听话，段烨泽，”祈莼声音轻柔，“我不要跳桥了，段烨泽，我不能跳桥，放任这辆出了差错的车继续行驶下去，那样，会毁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
下意识，祈莼看向窗外与自己擦车而过的车辆，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每一辆车里，都会有人，他们或许是一个人，但是他们都父母，有朋友，或许带着自己深爱的恋人，或许……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挚爱的妻子，或者是丈夫，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听着电视，却一次次看着时间期盼着他们回去，或许，他们也有一个可爱的，或调皮的小猴子，闹腾着要爸爸，要妈妈……
无论怎样的或许，他们都是被期待的，被需要的，只有她，她不是……
她从出生，就不是被期待的，从祈家，也不是被期待的，到了霍家，他也不是被期待的那个霍太太……
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除了她，又有谁真的期待她的宝贝好好的？
“你管他们做什么？！”段烨泽都要疯了，平日里温润含笑的模样早就消失，“祈莼，你想过那么多人，可是那背后制造这一切的人，又有想过你的无辜吗？又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后果吗！？”
“不……”祈莼摇头，轻声而又坚定，“我的院长妈妈告诉我，人，哪怕没有希望，也要做到最基本的善良……段烨泽，真的，我听到我的宝宝说，她不希望她的妈妈为了她，让更多的人失去爱人，失去在意的人……不然，她会伤心的……”
已经到了桥的正中央，段烨泽却不能让女孩改了主意，绝望扑面而来，他甚至可以预见到女孩接下来的话：“祈莼，不许说了，不许再说话了……”
“不好，段烨泽……”祈莼摇头，笑，“段烨泽，我就任性这一次，就任性这一次好不好？你听我的，好不好？不要跟我下来了，不要跟我跳下来了，段烨泽，你不是我的谁，我也不喜欢你，哪怕现在，我爱的男人，都是他——只有霍东辰，段烨泽，别跳了，不值得的，我不值得的你这样去做的……”
祈莼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硬生生的插进段烨泽的心里——
是的，他不是她的谁，她也不喜欢他，她的爱人叫做霍东辰。
可是——
“祈莼，那又怎么样呢？”段烨泽近乎哀求，“不用你喜欢我，不用你去不爱他，你只需要让我爱你，陪你就好，哪怕……”
七尺男儿，也忍不住哽咽：“哪怕，祈莼，你这一次好好的，我以后都远远的，你只要好好的，听话……好不好，莼丫头？”
一句“听话”，让祈莼泪如雨下。
为什么，段烨泽，你那么晚才遇到我？
为什么，你不能在霍东辰之前遇到我，让我爱上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坚持？
“段烨泽，你他妈傻，是不是？”祈莼哭泣，“我都说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跟着我，你停下吧，求你了，段烨泽，你的情，我承不起，我跟宝宝一起作伴就好了，我求你了，不要让我不能瞑目……段烨泽，我不想成为万人唾骂的妖女，你停下吧，段烨泽，我不爱你，不值得的……”
停下吧，还来得及，段烨泽，我想干干净净的没有愧疚的离开……
“祈莼……”段烨泽勾唇，笑的格外温暖，“看一眼后车镜……别怕，阿泽只跟着你……”
到了，祈莼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心里很酸，很涩，又很暖……
那个男人，用他的亮的很的眼睛很坚定的告诉她，别怕，他不让她孤单……
“我是不是很自私？”祈莼哭了，“段烨泽……”
“不是的，祈莼，”段烨泽此刻，很想搜一下女孩的长发，“你从不知道，遇到你，我有多开心……”
是你，让我在孤儿院的孤僻里看到了阳光……
是你，让我在匮乏的日子里一次次坚持下去，只为了回来守护你……
是你，让我努力强大……
是你，让我知道爱人有多么幸福……
是你，是我清楚，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
“段烨泽，求你，”祈莼看了眼大桥上的缺口，在掉下去之前，哀求，“爱我，就不要跟着……”
你好好的，我不内疚……
火红色的莲花超跑，就那样掉了下去。
段烨泽笑了，很是坚定：“祈莼，抱歉，除了这件事，其余的，我都答应你……”
几乎是一瞬间，白色的兰博基尼也顺势掉了下去。
段烨泽清楚明白，如果不这样做，他完全赶不上祈莼落水的速度。
祈莼看的清楚，笑了，也哭了，求生意志前所未有的强，用力开了车门：“段烨泽，开车门，我要跳水……”
同时的，两辆车的车门打开，歪出来两个人。
耳边，是风在歌唱……
耳边，是男人的低语：“祈莼，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还有看到你的希望……
“砰砰”……
两辆车先后落水，激起的水花，淹没两个落水的人……
真好，那我就自私一次好了……祈莼笑的开怀，可是苦涩蔓延，为什么在落水的那一刻，还是念着那个人？
真好，不能爱她，至少我在陪她……段烨泽看着先她一步落水的女孩，别怕，我的莼姑娘，那个人不在，我不会离开……
那一晚，几乎所有的车辆都停下，看到两辆上千万的跑车直直掉下去……
而与此同时，庄家的晚宴，一片歌舞升平，尽管，被祈莼心心念念的男人冷着脸，却也没有甩开身边女人的纤细的手臂……
什么是爱？
落水的祈莼，耳边都是安静的，一遍遍的回忆着她与霍东辰从相遇到方才的一切一切……
什么是爱？
落水的祈莼，看着白色西装的段烨泽猛力的向她游过来，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