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从一首歌开始的。
那首歌最初从哪里开始,由何人制作,又被何人制成曲子,何时传诵至人人都可唱上一曲,已经不可考究。
似乎只在一夜之中,那首歌便悄然流传于大街小巷,朱楼豪门之中。
这首歌唱得最好的并不是那些豪门里的闺秀,也不是那些高雅院子里当红的姑娘们。而是那些下层酒馆里的丫鬟婆子们,只有那些真正经历过人生寒苦的人们,才能唱出那首歌里特有的沧桑和凄凉。
所以,当那个名为”心安”酒馆里的小婵姑娘唱着这首歌的时候,坐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一名青衣人淡淡地笑了起来。
那青衣人面容平常,穿的衣衫也是半旧的,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那双偶尔瞥过的眸子里,闪烁的骇人精光,落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才会知晓这绝不是一个凡人。
“上高楼,听一夜风雨,笑一场夜雨流伤;
扶玉阶,看一夜星光,笑一场烟火流光;
揖兰舟,饮一壶清酒,看一场枫叶红芳。
看时光多少岁,笑人间多少罪,
迎浮生姻缘过,叹流年生死错。
黄金玉阶美人醉,高楼朱门名花谢,
江左风流无年岁,夜光杯里明月碎。
一杯酒,一首歌,听一曲乱世离殇。
再相逢,全抛却,这一世红颜韶光。”
“……”
那小婵姑娘唱的那首歌,叫做《一笑三生》。
正是那一首忽然之间红遍全国的歌曲,大街小巷很多人都在唱着,着实没有什么特别。
人们在传唱之际,顶多议论下,这是哪个暗藏才华的闺秀女子或者哪个院子里的艺妓所做,绝不会有人专门来打听这首歌的出处。
可是却有人在找做这首歌的人。
并且已经找了许久。
可是却未曾找到。
青衣人听了半晌,面前粗糙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茶壶,一个黄铜色的陶碗,碗里的桑叶茶已经凉了。
他喝了三碗茶,听完了这首歌,暗中往唱歌的小婵姑娘跟前的篮子里扔了两贯钱,又提起茶壶往陶碗里倒了一杯茶,一贯淡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和他约定的人没有出现。
那人说,待他听完这首歌,喝完三碗茶之后,他就会找到他想要找的线索,但是他坐在这里,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喝完了三碗茶,听完了这首歌,可是却并未出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还有一个月就是神庙祭祀大典了,主人能否参加这次祭祀,全看能否找到这个唱歌的人。
歌唱完了,人们纷纷上前往小婵姑娘跟前的篮子里放钱,小婵姑娘连连鞠躬,声音软糯,带着甘甜,头上两根小辫子,活泼泼跳跃似两个小燕子:“多些各位大爷大叔,大婶,小婵姑娘代表爷爷感激不尽……”
青衣人想起那人的嘱托,心中有些焦急,望了望窗外,天色将晚,远处落日渐渐下沉,万道霞光洒落人间,人间变成了一大匹华丽锦缎,上面用五颜六色的针线绣满了楼房、街道、酒馆、行人……
大街上,不时有行人驾着飞禽走兽经过,那些猛虎、饕餮、独角兽、穷奇等等传说中的魔兽和神兽,如今都温顺地匍匐在人类的脚下,听从主人的吩咐。
人与动物相处如此和谐,在后世人眼里,简直不可想象。
天空上,偶然有骑着鸾鸟的骑士掠过,在天际划过一道流光般的痕迹,转瞬即逝,却引得地上无数人喝彩仰望。
那是扶风国最强大的”飞天骑”,是整个国家最顶端战斗力最强的骑士兵团。
能驾驭鸾鸟的骑士,都是出自青云宗的顶级术士。
青云宗是扶风国的护国神教,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是扶风皇室最为倚重的势力。扶风国的国王甚至要求皇子们尊称青云宗宗主为”亚父”,并将大多数皇子都送到青云宗学习。
因此,青云宗在扶风国的地位非常崇高,几乎可以称之为”国之柱石”。
在很多年以前,扶风国还是一个很弱小的国家,常常被邻国欺负,好几次都差点亡国,国王为此非常困恼。于是,贴出榜单,愿意以一半国土作为酬劳,寻求强国之计。
这个榜单贴出许久 ,无人应答。
就在所有人都渐渐绝望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奇怪的道士。
他声称可以用一种奇怪的术法,驾驭流落到人间的神界和魔界的神兽和魔兽,甚至最高贵的鸾鸟,从而达到强国的目的。
这种术法叫做血契约。
只要用自己的鲜血和魔兽或者神兽的鲜血,以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模式完成契约,那么就能令那些魔力或者神力巨大的魔兽、神兽永不背叛、俯首听命。
从此,人类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而那些被血契约束缚的魔兽和神兽,被称为召唤兽。
数百年过去了,扶风国变成了第一强国,在人界建立了绝对的统治地位,那些流落到人间的神兽和魔兽经过数百年的驯服,早已经变成了最忠诚的奴隶。
市场上甚至建立了斗兽场和买卖兽场,其中最著名的兽类交易场所是”百里台”。
每个新出生的兽类,在出生三年之后,都会被拉到”百里台”上,供主人挑选。
若是一只兽,十年之内,都无人选中,神兽会被关进伽蓝神庙里,终生供奉众神,若是魔兽,则会被火烧死。
数百年来,从”百里台”上被挑走的神兽和魔兽,不知道有多少,被关进神庙囚禁至死的神兽也不知道有多少,至于,被烧死的魔兽就更是数不胜数。
每个人挑走自己中意的神兽或者魔兽之后,在神庙里交二十贯钱,再由青云宗的祭司主持神秘的仪式,让一人一兽的血液交汇在一起,再念诵着古老的咒语,于是就形成了坚不可摧的”血契约”。
无论神兽或者魔兽有多么强大的能力,也永远无法挣脱”血契约”的束缚,只能终身供这些能力远远不及自己的凡人御使,哪怕是已经能够化身成人的高级神兽和魔兽,也不能幸免。
人是主人,兽是奴隶。
在扶风国里,已经成为铁则。
从未有过例外。
除了……某个有点特殊的怪物,可是那怪物现在被关在伽蓝神庙里。
已经百年。
青衣人望着掠过天际的鸾鸟,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掠过一道阴影,那些鸾鸟飞翔的姿态凛然静寂,排列整齐有序,显然是当今新皇天允的贴身密探,最近一个月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想必也是因为这首歌。
他们也在在这首歌的创作者。
那么,他一定要找他们之前找到这首歌的创作者,这是他主人和拥护主人的那些旧族的唯一希望。
也是扶风古国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