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当年迎娶苏墨会换来这么大的代价,那南宫贺会怎么想呢?
如果他知道,因为一个苏墨,自己误国丧命,他会不会后悔?
当年不过在湖州偶然遇见,不过是同她对饮几杯,不过是有说有笑谈话二三,今后一生竟然断送于此。
恍惚间,依然听见那时年幼的苏墨所言。
“公子,你说我们今日若是一别经年不见,你日后可还会记得我?”
“君子之交,不问出身。你是达官贵人也好,市井小贩也罢,我也不在意。”
还记得她喝醉了,微醺之时,面带笑意看着自己。她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上写字。
她说:“小弟姓苏名墨,无字。李大哥要是不嫌弃,日后只叫我苏小弟便是。”
一见佳人,误终身。
也许,要等到南宫贺以阶下囚的身份,被捆住双手双脚,跪在断头台前,他才会知道答案吧。
当李多柯将冥族的意思告知南宫贺之后,北燕轰轰烈烈的内战拉开了序幕。
而战事的消息,迅速地传到了大夏。
苏仁智一听说两国开战,立马便有了主意。
他决心,用这个机会,给苏柳致命一击。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向热爱和平的他,突然在暮年之时,想起来发动战乱。
他在某天早上睡醒了,然后上朝了。然后在听完战事之后,他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朕意欲讨伐北燕,不知哪位爱卿愿意领兵前往。”
他话是这么问的,眼神却直直地看着苏柳。
苏柳苦笑一声,于是就明白了。
没有人接口说这句话,所有人都觉得趁火打劫是个好主意。反正现在北燕内战混乱无比,又反正皇上不是让自己去出这个头。
于是在沉默中,苏柳只好点头,道:“臣,愿领兵讨伐北燕。”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苏容贤冷静地上前一步阻止。
“哦,有何不可?”苏仁智有些不太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如今北燕不过是内战而已,那冥族与皇族不过是起了一些龃龉。若是没有外来势力入侵,双方自然会争执不下。但是儿臣觉得,只要我们大夏领兵征讨,那北燕便会合力讨伐我北燕。”苏容贤尽力冷静地分析着。
“哦?是吗?难道北燕不内战,我们大夏便怕了它不成?”苏仁智这般发问。
苏容贤始料未及。
在他的认知里,苏仁智一向都是热爱和平,拒绝战事的。但是为何这一次,会这么竭力促成战事呢?
“臣附议,如若开战,只怕生灵涂炭。”有了苏容贤带头,立马就有同党派的人站出来出头了。
既然有了前面的领头羊,自然就有后来的跟随者。朝堂上立马就出现了主和派,觉得不应该无故参与战事,甚至有人主张派兵帮助北燕皇族镇压冥族。
苏容恒冷眼看了一阵,不太明白皇上在想什么,也不明白苏容贤在想什么。但是他只认定一点,只要是苏容贤反对的,他就一定要支持。
于是苏容贤站了出来。
“父皇,据儿臣来看,此番举兵北上攻打北燕,必然会凯旋而归。那北燕向来地域辽阔,又占据对外交界之处,若是我们大夏能夺得北燕的土地,必然能让我大夏更加如虎添翼。”
苏容贤既然表态了,那他手下的人也会站出来了。
“臣附议。如今我大夏最大的问题,便是疆土不足。不趁这个机会攻打北燕,只怕日后难以再觅得如此良机。更何况,北燕向来与我国便有些龃龉,不如趁此机会,顺应天命,一举占领北燕疆土。”
两方人马都差不多,纷纷表态之后,朝堂上便乱成一团。主站和主和分开两端,互相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们或是引经据典,或是信口开河,或是分析时局,或是纸上谈兵。各自为营,尚未和北燕动手,就先自己过招了。
余下一些不战帮派的人,偶尔想要插两句话,都找不到机会了。
说了一大堆之后,苏仁智也听得累了,于是摆摆手,道:“就这样吧,朕已经深思熟虑过了。轩王既然有意壮我国威,就让轩王率兵前去攻打北燕。”
苏柳恭敬跪倒在地,俯首称是。
“封苏柳为征北大将军,率领精兵五万,择日祭天,即刻北上。恒儿,你来负责粮草之事。在兵马前行之时,先征用粮草马匹。”
苏容恒心里一乐,差点在脸上就笑开了花,立马跪下答应了。
苏柳迟迟没有站起身来,也没有敢抬头,怕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苏容贤一听这话,便明白深意,他连忙跪下,想要说点什么。
却见苏仁智早已站起身来,“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今日就先散朝吧。”
“父皇!”苏容贤大喊一声。
却见罗公公同情地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扶着装作没有听见的苏仁智走了出去。
朝堂上的人连忙恭送皇上,然后彼此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敢言语。
苏容贤抢步过去,扶起了苏柳,见他脸色苍白,便心疼不已。
“子轩,你放心。”
苏柳朝他虚弱地笑了笑,点头道:“无妨。”
他二人一走,那些刻意滞留的人便开始讨论了,大家都在思考着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是莫名其妙要参与北燕战事,莫非是真的为了扩大疆土不成?
但是为何要派轩王前去呢,轩王一向是文官在职,又不是武将。
更为奇怪的是,为何会让恒王来负责粮草战马。众人皆知,这两年来,恒王与轩王已经决裂了。那轩王又已经与贤王交好,已经是恒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些,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皇上既然知道其中隐情,还做此安排,那么?
众人用一种恍然大悟或者同情的眼神,看着相互搀扶离去的贤王和轩王,心中开始了各自的小九九。
“皇上,这是要彻底除去我了吧?”贤王府中,苏柳开口问道。
苏容贤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会再和皇上谈谈的。”
“皇上如若愿意听,那就好了。只怕皇上心意已决,必然要借此机会,一举铲除我!”苏柳说着说着,突然哈哈大笑。
苏容贤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他。
“子和,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让皇上一直看不惯我呢?”苏柳宛若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开来。
“自从我治水归来,封为轩王之后,皇上便一直留心要铲除我。而我思考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我。”苏容贤淡淡地接口。
苏柳望着他。
“皇上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才这样针对你吧。”苏容贤苦笑了一声,道,“如若你不是我的人,恐怕皇上也不会顾忌你这么许多。”
“他连你,都信不过吗?”
苏容贤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帝王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莫说他信不过我,难道他信得过恒王不成?事实上,他也没有错,我的确是一心想要他的位置的。”
苏柳默然。
“你先准备吧,只怕你出征已经是没有回转余地了。但是子轩,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苏容贤照例拍了拍苏柳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要去找苏仁智。
皇宫中,苏仁智刚刚用过早膳,就听见罗公公禀报说是贤王来求见。
“不见,让他回去吧。”苏仁智懒懒的。
苏容贤也不强求,只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避开了罗公公的视线,便跑到了昌和宫。
此时,苏墨正在别人的帮助下吃饭。虽然做公主做了两个月了,但是那手套和脚铐,依然还在。她只是一个,连生活起居都无法自主的人。
“公主,贤王求见!”小荷过来轻声说了一句。
“好了,你收拾一下吧,我吃饱了。”苏墨朝旁边小丫鬟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看着小荷。
“贤王在哪?带我去见他!”
小荷点了点头,过来搀扶着苏墨走了出去。
外面正殿,苏容贤正等得不耐烦了,便看见苏墨终于来了。
她穿着暗黄色的长袍,身上没有多余的装扮之物,只在手上戴了一双白色手套。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倒真是有一种皇家贵族的典范。
“自从公主入宫以来,一直无缘拜见,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过失礼了。”
许久不见,苏容贤的口气,依然是那么的不好听。
“好说好说,做哥哥的既然失礼,不如先自罚三杯吧。”
苏墨本来还以为苏容贤是来找自己未来苏柳的事的,却不想一见面,他依然是这个德行。
于是她转过身,朝小荷道:“拿大碗来,为贤王斟酒!”
小荷又指使下面的丫鬟去拿碗和酒,打算为贤王倒酒。
“看来公主虽然身在深宫,却依然料事如神啊!”苏容贤假装讶异地感慨了一声,道,“难道公主掐指一算,得知轩王即将出行,所以特意准备了美酒,以为轩王送行不成?那真是可惜了,今日轩王不在。”
苏墨茫然,“出行?轩王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