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见十七不答话,便上前一步欲要查看。然而,她刚上前一步,十七便朝着她抖动了手中的剑。
十七冷冷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墨站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记得当年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还曾共同在这院子里饮酒作乐。趁着贤王尚未归来,偷偷拿了酒,寻他说笑。
然而,那种本来已经消失的事情,在苏墨的记忆中还长存,却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苏墨想:是这样的吧,不管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眼中,自己始终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们这样对自己,才是正确的。像十八那样依依不舍,才是错的。
苏墨咳嗽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道:“听闻轩王遇刺中毒,我前来赠送解药。”
“你哪来的解药?”十七疑惑,神情看来却有些动摇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与西周的聂神医曾有过渊源。”说到这里,苏墨冷笑着看着十七,“这个,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吧。”
十七不语,只沉默。
“十七,苏柳中的是三步散,这个毒你应该听说过吧。你若是信不过我,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苏柳去死吧。”苏墨说完,转过身去。
果然,背后传来十七的声音,叫她留步。
“轩王与贤王在里面,你进去吧。”
苏墨转过身来,只听见一阵风声,已经看不到十七了。他或许是不愿意见到自己了吧,亟不可待地又上了屋顶了。
苏墨苦笑一声,慢慢走了进去。里面侍从极少,苏容贤还是那个性子,不喜欢别人伺候。
苏墨信步走了进去,正要推开门,就听见里面苏容贤的怒吼:“谁!滚出去!”
看来苏柳真的是病得不轻了。
苏墨推开门,躲开了迎面而来的花瓶,淡定地看着苏容贤。
“贤王,好久不见,你脾气还是这么不好啊。”
“你来做什么?滚出去!”苏容贤瞥了她一眼,又抬声喊十七。
“我来救苏柳。”
苏容贤这才正眼去看苏墨,先是在她身上打量了两圈,然后才睥睨她,嘲笑地问道:“你哪来的本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若是想要苏柳活,那你现在出去。如果你想要他死,那你可以让我现在就出去。”
一直以来对苏容贤的厌恶,在这一刻抓着他把柄的时候,显露无遗。这是她头一回,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掩饰对他的痛恨。
毕竟,不去考虑项链宝藏的事情的话,在苏墨这里,自己和苏柳闹成这一步,苏容贤应该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苏容贤冷哼着,转过身似乎不愿意再看她。
但是他没有赶她走,显然是病急求医,却又拉不下脸来。
苏墨不打算放过他,她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羞辱他一番。
“看来,贤王是巴不得苏柳去死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苏柳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至少没有坏处。不过,苏柳死在贤王府上,还是被贤王忠心耿耿的管家所杀,这件事情,应该对贤王有坏处吧?”
苏容贤站了起来,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地瞪着苏墨。
半晌,他终于妥协了。
“苏墨,你最好能救活苏柳。不然,我发誓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他留下了一句狠话,转身走了出去。
苏墨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去挡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掠过的一阵冷风。
她走到床边,看着苏柳。
苏柳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意识。整张脸都变得乌青,似乎随便在哪划一刀,都立马会流出黑色的血来。
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吧?
苏墨凝视着苏柳,发现四年过去,他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他脸上除了多了一些岁月带来的风霜之外,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依然是她爱的那个样子。
苏墨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人在屋内,也侧耳听了一会儿,确保无人偷听。然后她拿出了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当日在北燕皇宫,赵峰曾说她是血可以治愈百毒。苏墨本来都差不多忘了这件事了,但是此刻却又突然想起来,觉得或许是可行的。
毕竟,刚来这个世界,遇到三爷的时候,她曾经用血驱散过蛇群,并用自己的血,救活过三爷。
并且,后来在湖州遇刺的时候,自己身中奇毒,却也依然无恙。
或许,自己的血真的会有点用吧。
苏墨这么想着,然后她将手腕移至苏柳嘴前,然后单手掐住他的两颊,借此张开他的嘴。
然而,苏柳依然没有办法喝下血。血从手腕上落到他的嘴中,然后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苏墨沉下心来,几乎没有犹豫就吸了一大口自己的血。然后她俯下身,吻住了苏柳。
这样的感觉,似乎很熟悉。苏墨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她只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她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断地吸入自己的血,将它过渡到苏柳的嘴中。
她看着苏柳的面色似乎渐渐好转,看着他皱着眉头似乎恢复了意识,感觉到了疼痛。她看着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日,在湖州昏迷不醒的时候,也曾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喂她喝药。
是苏柳吧?
苏墨再也忍不住了,她趴伏在苏柳肚子上,崩溃得泣不成声。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呢?觉得就算是为他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十九?”
许是因为她压着他的缘故,苏柳竟然醒了过来。
苏墨连忙爬起来,去看他,却见他依旧闭着眼睛。他眉头紧蹙,似乎在昏迷中也感受到蚀骨的疼痛。
他含糊不清地念着“十九”这两个字,又仿佛在问:“是你吗?”
苏墨受惊,下意识就想站起身离开,却突然被握住了双手。
“十九,别走。”
苏柳的气息如此的微弱,他双手也并未用力,甚至因为昏迷的缘故,握住的角度都很细小。
但是苏墨,却没有挣开。
她安慰着自己:我留下了观察一下,如果他好了我就走。
她还想:送佛送到西,既然打算救他,就等他彻底活过来了,再离开吧。
抱着这样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苏墨坐在了地上,盘膝看着眼前的苏柳。
他也想念自己吧,所以就算没有醒来,也会想念着自己的名字吧。
苏墨凝视着苏柳,就像望着记忆中的那个爱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惊醒的时候,感受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眼睛尚未睁开,便下意识想挣脱。
“是我。”
苏墨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苏柳。
“你回来啦?”苏柳嘴角眉梢全是笑意。
他温柔地看着苏墨笑,似乎自己没有受伤,也好像苏墨并未离开,就好像是以前,她去外面找小五喝酒回来时那样,依旧淡淡地笑着,问一句“你回来啦”。
苏墨抿着嘴,眼眶渐渐红了。
“我要走了。”趁着眼泪还没有掉下来,苏墨匆忙甩开了苏柳的手,慌张站起身来。
“十九,十九,”
才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苏柳的唤声。苏墨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又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墨再也忍不住了,她转过身,只见苏柳掉落在地上,捧着胸口的手掌上又渗出鲜血来。
“你干嘛啊你?”苏墨几乎是哭着责骂了他一句,又慌张跑回去将他扶起来。
苏柳似乎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他一把握住苏墨的手。
“十九,我以后也不会娶妻了,再也不会了。”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苏墨心烦意乱,努力将他从地上捡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苏柳淡淡地笑着,终于配合着苏墨从地上爬了起来。
“明白?明白什么?”苏墨一愣,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傻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柳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看着看着,嘴角又忍不住笑了。
“我知我今生是对不起苏小姐了,是我负了她。可是苏墨,我有时候会想,这可能是我能拥有的最好的结局了。”
“你的快乐,建立在一条人命上。”苏墨冷冷地看着他。
“是的,我亏欠于她。所以今后,我绝不会再娶妻,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再娶妻了。”
苏墨抿着嘴,望着他。
两人在这对视中,渐渐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片刻之后,苏墨轻轻笑了。
“项链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苏柳似乎松了一口气,道:“那项链不在你手中,我也不想要了。苏墨,从今以后,我们谁都不提项链的事了,就这样,让它过去吧。”
“你当真不在乎了?”
“从你离开丽春院的时候,我就不在乎了。后来,也从未在乎过。”苏柳十分坦然。
苏墨望着他的眼镜,似乎要分辨他是否在骗人。
她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认命了。
他是骗人也好,是说真话也罢,有什么区别呢?
她根本,做不到不信任他。
就算他是骗她的,她也认了。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