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智听得很不明白，为什么苏墨曾经去过北燕，为什么还和南宫贺大婚，为什么又会扯出赵峰。
这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想不明白。
但是这些事情，都可以推到以后再说。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结束这一场混乱。
“南宫贺，你要见她，已经见过了，现在，你可以乖乖就死了吧？”苏仁智的口气变得很冷，再也没有办法对这个差点害自己失去女儿的人客气起来。
南宫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终于还是见到了苏墨一面，他终于知道苏墨没有刻意伤害自己。
他心中没有怨恨了，也没有遗憾了。
“当然可以，不过，让我先歇会儿吧。”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艰难地往断头铡旁边的柱子那里走去。
苏墨突然回过神来，似乎才看到那个断头铡一样。
她猛地抱住了苏仁智，恳求地看着他。
“不，“她摇着头，”父皇，我求您，不要杀他！求您了，不管您要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不要杀他！是女儿错了，求您不要杀他，您放过他吧！”
苏仁智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见她万般伤心，也着实于心不忍。他正要开口，说暂时先放南宫贺一条活路，就算要杀，也日后再说。
而这个时候，南宫贺说话了。
他看着苏墨，道：“苏墨，别哭了。我是心甘情愿去死的，这一切都怨不得你，你没有做错什么事。”
“不，南宫贺，不，求你了，你千万不能死啊！”苏墨又回头抱着苏仁智，“父皇，您放过他好不好，我求您了，您放过他吧，女儿给你磕头了。”
她迅速地跪了下来，用力地把头朝着地上砸去，发出巨大的声音。
苏仁智连忙蹲下身来，用力去拉她起来。
“苏墨，”南宫贺喊了一声，“苏墨，你抬起头来看我。”
苏墨转过头，看见南宫贺嘴角居然挂着轻松的笑容。
这一笑，云淡风轻，冰消雪释，像是又回到了初见之时。南宫贺拦住自己，笑问：小兄弟，你现在很忙吗？
“苏墨，我一直以为我心中恨你。其实不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我从未有过一日恨你。即便你是存心要害我，我也无法恨你。而如今知道，你也不过是为人所骗而离我而去，并非存心加害于我，我觉得很开心。
苏墨，我并不怪你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好遗憾呐，我，得不到你！”
他说话声音淡淡的，似乎在说今天天气不太好，居然有两片乌云。可是苏墨听着他这样说话，却忍不住止住了呼吸，眼泪汹涌完全不受控制了。
恍惚中，好像又看见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再见”二字，又似乎在说“我爱你”。
然后。
南宫贺转过身，用力地撞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他跌落在了地上，手铐脚链稀里哗啦作响。他闭着眼睛，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他如此安详，任由血从额头上流出来，将整张脸弄脏。
是了，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让别人来杀了他呢？就算要死，他也是要死在自己手中的。
苏墨眼前一黑，再也承受不住了。
“墨儿！”
“十九！”
恍惚混沌之际，灵魂似乎飘到了某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里一片白雾，没有天也没有地，灵魂飘在空中，感受不到重量。这是一个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像的地方。
苏墨在雾中穿行着，没有方向，也没有要去的地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看见了前方有什么人在哪里。苏墨急切地走过去，不知为何，突然眼中涌出泪水。
她越靠越近，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人。
是南宫贺。
南宫贺朝她笑着，她扑过去却什么也没有抱住，再一睁眼，南宫贺又在远处了。她用力地不停地朝他而去，却始终与他隔着遥远的距离，怎么也够不到。
“南宫贺，我错了，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苏墨大声哭喊着，可是这个空间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却被雾给吞噬了。
南宫贺依然在远处对着自己笑，他身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周虎，并肩站在他身旁，一样地朝着苏墨微笑。
“对不起，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该不信任你，我不该离开北燕。我回去做你的皇后好不好？南宫贺，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
再定睛一看，什么都消失了。
南宫贺不见了，周虎也不见了。
又只剩下自己，在一片混沌之中。
“公主这是气急攻心，一时经脉不通，臣已经施过针了，只要再静候片刻，便会醒来的。”太医朝着苏仁智解释。
苏仁智点了点头，又问：“轩王那边怎么样了？”
“轩王是失血过多，如今止住血了，日后仍需慢慢调养才行。只是轩王整个右掌失去的那一半，是没有办法再接上去了。日后，轩王的右手算是废了，恐怕也不能用了。”
苏柳整个右掌从中全部削断，只留下了大拇指，和一点点骨肉了。想来，以后算是个残废了。
苏仁智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个人呢？”
“他失血过多，脑部又受重创，此刻仍未转醒。臣也没有把握能否救活他，如若12个时辰内醒不过来，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不过，就算醒来，恐怕也会有不少后遗症。”
苏仁智叹息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太医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今天的皇上，真的有些恐怖。
不过，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先是轩王重伤，然后又是公主晕倒，后来又抬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诶，这些事，真是诡异啊。不过，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苏仁智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墨，寸步不离，生怕自己一离开，苏墨就会死掉。
他仍然处在那种恐惧之中，在苏墨抽出匕首的时候，似乎把这十多年的时间抽去了。他仿佛看到了芙蓉抽出了匕首，他眼前又出现芙蓉满身失血的样子。
而苏墨脸上那种绝望、愧疚、恐惧、茫然的眼神，和芙蓉死前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已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了，他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那种一模一样的失去了。
他看着苏墨，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女儿。
这个女儿，在拯救他。将他对芙蓉所有的怨恨全部驱散，将他对芙蓉的爱意与愧疚全部接纳。她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也让他死去的心，从地狱中走回胸中。
是苏墨，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他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善待苏墨。当年芙蓉未能享受到的快乐，就都还给苏墨吧。
苏容贤也在发誓。
他看着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的苏柳，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苏柳。
要保护好苏柳，就要先把苏墨那个祸害赶走！
他想，他是时候，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了。他要杀了苏容恒，要夺取皇位，要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政权和国家。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苏柳，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一根头发！
“我没事，你去看看十九，我很担心他。”苏柳见他眉头不展，便勉强地笑了笑。
“苏柳，你再提苏墨这两个字，我现在就提刀过去，一刀砍死她，你信不信？”一听到苏柳居然念念不忘苏墨，让苏容贤气得想要杀人放火。
苏柳连忙闭上了嘴。
到了子夜时分，苏墨从噩梦中惊醒。她满头大汗，尖声喊着南宫贺的名字。
“墨儿，墨儿。”苏仁智连忙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父皇？”苏墨渐渐清醒过来，“南宫贺呢？南宫贺呢？”
苏仁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告诉她，南宫贺尚昏迷不醒，她会不会就此一直期盼南宫贺醒来呢？她一定会不顾自己的身体，而去南宫贺窗前守着。如若南宫贺没有醒来，她就要再一次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他死了，是吗？”苏墨颤抖着。
“墨儿，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好吗？父皇在这里陪你。”苏仁智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
苏墨闭上了眼睛。
是的，早该知道的，南宫贺真的死了。
“墨儿，答应父皇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好吗？父皇相信，这也是南宫贺的愿望。”
苏墨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第二天，正午，太医过来求见。为苏墨把脉了之后，说已经没事了，苏仁智这才放心下来。
“皇上，那人”
“咳咳，”苏仁智咳嗽了一下，“什么事？”
太医不是傻子，连忙摇头说没事。
“墨儿，你好好休息，父皇去看看轩王如何了。”苏仁智诓骗着神志不清的苏墨。
苏墨虚弱地点了点头。
苏仁智走了出去，太医连忙也跟在了身后。一直走到昌和宫外，苏仁智才终于敢开口说起南宫贺的事情。
“你刚刚要说什么？现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