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名为了无村。”那村民和蔼答话。
“了无村。”苏墨咀嚼着这句话,立马就爱上了这名字。又见这里风景极好,便想在此住上一晚。
见那村民还未远去,便追上去,想要询问能否借宿一晚。她朝着那边快步走去,眼看就要追上这村民了。
正这时,眼角突然瞥见左边竹林旁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隐约觉得有些奇怪,胸口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
下一刻,她朝着那抹身影狂奔而去。
不会错的,那个身形,那个背影,那个模样,一定是他!
长孙本来见苏墨在找那村民,心中还暗笑她童心未泯。此刻见她乍然拔足狂奔,一时不知情由,朝她去向望去,却只是一片竹林而已。
他心中惊讶不已,连忙跟上去追问苏墨,发生了什么。
苏墨充耳不闻,依然朝着那边狂奔着。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听见长孙的话,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那一定是他,是他躲在那里看着自己,是他见自己发现了他,所以才立马走开的。
他还活着!
苏墨一想到这里,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凭着满腔孤勇,朝着那竹林奔去。小路上的荆棘划破了她的小腿,却丝毫不能阻挡她。
她在那人消失的地方四处转悠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了。她绝望地朝着林中深处跑去,仰天大喊着。
“南宫贺,是你吗?是不是你?你出来,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南宫贺!”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在林中盲目地狂奔着。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林中微风穿行的簌簌声,和自己弥留在天边的呼唤声。
长孙终于跟了上来,他本来想去靠近她,却在听见她的呐喊之后,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远处的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茫然无神如丧考妣。只可惜,她嘴中喊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是要过去抱住她安慰她,还是要去指责她责怪她?
他不知道,于是他转身,走出了竹林,在外面等着她。
苏墨依然在哭,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长孙的来去。她在竹林中穿行,已经迷失了方向。脚下没有路径,她胡乱走着,终于一跤跌到了地上。
她甚至没有想要爬起来,索性趴在了地上,更加伤心地哭了起来。
那一定是南宫贺,一定是他,可是,他不愿意见自己面了。
天色黑了下来,林中绰绰约约的阴影笼罩着,竹林密密麻麻,没有一丝月光能穿透。苏墨躺在这片安静而又黑暗的竹林中,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竹叶,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过得片刻,远处有灯火靠近,稳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传来。
苏墨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朝着那处大声喊着南宫贺的名字。
光与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墨望眼欲穿的看着。
但是,当那人真的出现的时候,苏墨却还是失望了。
“苏小姐,归去吧,竹林外有人在等你。”李多柯将一盏琉璃烛灯递了过来。
苏墨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不接这灯,只问:“他在哪?”
李多柯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墨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哀求着:“求你,李多柯,求你,带我去见他一面,好不好,求你了。”
李多柯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不动声色。
苏墨苦苦地哀求着,甚至都要给他下跪了。
李多柯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拉起了苏墨,问道:“我问你三个问题。”
“你问你问。”
“若是你见了他,他过得不好,你该如何?”
“我自然会”苏墨急切地说着,说了这四个字之后,却突然被问住了。
“若是他过得好,你又何必再见他?”李多柯本不指望她回答,只接着问。
苏墨哑口无言。
“林外是长孙无定,他为何在外等你?”
苏墨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傻傻地看着李多柯。
李多柯没有再说话了,他抓过苏墨的手,将琉璃灯放在她手中,然后他自己拿着火把,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来时的方向。
竹影重重,迷雾蒙蒙,很快就不辨踪迹了。
苏墨站在原地,如梦初醒。见或者不见,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如今的自己,已为人妇,自己的丈夫就在外等候。再也没有理由见面,或者打扰了。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这片竹林,终于也一步一步往外走了。
林外的长孙,身上笼罩着一层清寒。他看着她从黑暗中走出来,看她红肿的眼睛在烛光下这么脆弱而孤独。他叹息一声,张开了怀抱。
苏墨扔掉了灯,扑进了他的怀里。
“见到他了?”
苏墨摇头。
“要继续等他吗?”
苏墨继续摇头。
她胡乱地擦着眼泪,牵起长孙的手,道:“我们走吧。”
长孙却拉住了她,细心地拿了一方绣帕将她脸擦干净了,又为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与衣衫,拍掉上面挂着的落叶。这才牵了她的手,往外走着。
一时,又不知道行了几天路,才终于到得地图上标注的那山峰。苏墨望着高耸如云的山顶,便起了斗志,早早便扎寨入睡,只等明天一天亮便要登山寻宝。
长孙同她出来之时,仗着自己和苏墨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也并未带其他人马。此刻见了这高峰,便知一路坚信,又开始悔恨自己没有带上别的人,但是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按照苏墨的想法,先行准备好干粮和装备,只待明日一早便启程。
第二日,两人天刚亮便向着山顶而去。这一带鲜少有人烟出没,并没有人工雕刻的路途。想来数百年前,那藏宝之人留下的道路也已经被自然给磨灭了。
虽然山高路远,坚信异常,几次深入险境,遇见不少野兽。但沿途风景极佳,山上郁郁葱葱,不时伴有花香与鸟鸣。更有一些体型壮硕的动物,因没见过人类,而好奇地跟在身后。
苏墨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却依然心满意足笑颜如花。
两人奋力登山,天都黑了,也依然没能到顶。身在山中,也不知顶在何处,只能找个大树,暂时搭帐篷露营,采野果为食。
两人酒足饭饱,便坐在树枝上闲聊。苏墨懒洋洋地躺在长孙的怀中,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子。
繁星闪烁,又各有定位,看着只觉得天地浩然,一身轻松。
“其实,这里挺漂亮的。”苏墨喃喃自语。
长孙靠着树枝,也抬头看着天空,道:“是啊,若不是国事缠身,我倒是乐意在这深山野林里住着呢。”
两人闲说片刻,吹着微风,渐渐有了倦意。
第二日亦是如此,两人一鼓作气往山顶而去,越往高处,便越是凉爽,简直不知身在何处。隐隐觉得已到山巅,转过一颗苍天大树,却又在另一座山的脚下。此刻白云缠绕四周,又恍惚觉得处身天际。
又走了三四个时辰,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水声。浩荡声势,看来应是一瀑布。苏墨长了精神,只奔着水声而去。
“照那地图上而言,宝物所在之处便是那瀑布左近。”
长孙听了,也立马奋起直追。
两人翻越荆棘,穿山越岭,一时便到了那瀑布之上。
这里地势宽阔平坦,左面挂着一方大瀑布,右面却是几亩苍天果林,林中种着常见的几株果树,郁郁葱葱,遮天盖日。
身前是万丈悬崖与瀑布,身后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庭院。这庭院做工精细,只是历经时光洗礼,早已颓败了,青苔遍布,苍凉凄然。
苏墨掏出地图看了看,只见宝藏标记之处,便在这庭院后面的一山洞中。她朝着长孙得意地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就往院子后面走。
果然行不多时,便见一山洞。洞前一块巨石,石上露出一奇怪的孔洞。苏墨用树枝将孔洞中的灰尘清扫了片刻,才从胸前取下了龙澹项链。
长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看她紧张地将项链插入那孔洞之中,用力地转动着。
然而,她没有转动。她尝试再三,始终转不开来,又不敢使用蛮力,便只能回头求助地看着长孙。
长孙也前去试了试,亦无果,便道:“只怕是年代久远,机关已经失效了。”
苏墨挫败而恼怒地大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孙正要过去劝慰两句,又见她突然翻身而起。
“我知道了!”苏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知道什么?”长孙刚刚问出来,便见她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然后下一刻,她又照样将自己的手指也割破。
她也不解释,只像一个巫师一样,将两人的血,滴入孔洞之中。
过得片刻,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然后才一脸虔诚地去转动项链。
长孙正要嘲笑于她,却惊讶地发现,这大石居然真的渐渐转开了。
等到大石全部转开,两人在外等候了一番,才走进去。
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并没有出现。
眼前,只有一块石碑,和两个小盒子。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我看一下。”长孙一便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两个盒子。
里面,不过是些金银宝石罢了。虽然珍贵,但是这样珍贵的东西,西周皇宫中成千上万。
“这就是宝藏?”长孙又气又笑地回头问苏墨。
却见苏墨站在那石碑前,正认真地看着。
长孙也走了过去,只听苏墨正在念这石碑上的字。
“眼前有余,身后无路。”
“这是什么意思?”长孙不解其意。
苏墨却呆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当日在《红楼梦》中,曾见一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对联,和这石碑上的字,有些类似。
她沉默地想了很久,又看了看盒子中的宝石,又看了看这石碑,似乎有些想明白了。
她拉起长孙的手,走出这山洞,站在那庭院之前,仔细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只见有山有水,风月动人,居高望远,天地辽阔。自然和谐之美,鸟兽共处之静,花香日照之和,皆集于一体。
她这才明白了此中深意,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她回头,充满爱意的看着长孙,突然明白为何要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才能找到宝藏了。若不是心中有了爱情有了满足,又哪里会注意到真正的宝藏呢?
“你笑什么?”长孙也含笑问道。
“我笑,我们终于找到宝藏了。”苏墨摊着手,仿佛向他展示着这一切。
是呐,天底下,还有什么宝藏,比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自然和谐的环境下衣食无忧地生活,更宝贵呢?
当年南宫世家之所以隐居北冥,也是明白生命在于快乐。他们在这山上布上的宝藏,不过是够寻常人生活的物质,以及让平和之人感叹的自然之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