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被夏冬春的话震住了，楞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
“他不喜欢我，是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你正在背我。这十来天，你又偏偏对我不错，他早就吃醋了只是不敢讲而已。
他无所谓帮不帮我，但是他要告诉你，你欠我的恩情已经偿还。他不希望你再见到我，因为他担心我会同他抢你。不对，就算我不抢你，他也不能接受你身边有一个和你关系不错的异性。
十九，你要小心苏柳这个人，他以后会伤害你的。如果有机会，离开他身边！”
夏冬春说了长长一段话，知道苏墨一时反应不过来，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拂衣而去。
剩下一个苏墨，依然站在原地，很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她曾经以为苏柳对自己有意，却又因为柳应尘的事情而置气离去。苏柳冷漠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让她不敢多想。那一句“我可能就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吧”，仿佛现在还在耳边回响。
可是现在，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墨不知道。
苏柳总觉得这几天苏墨的情绪不对劲，他想要过去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然而苏墨却开始避着他。
当他向她走去，她往往转一个弯便走开。就算是在她门外敲门，她也会说自己在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很想向苏墨解释点什么，可是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
好不容易，苏墨终于在某个晴朗的上午，推开了他的门。
“十九，你来了。”苏柳热情地迎了上去，却在她躲闪的时候，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应该和你说过，我不叫十九吧。我姓苏，名墨。”
当日她将苏柳捆成粽子的时候，的确说过这句话。
苏柳眼神闪烁了一下，让她在凳子上坐了。
“既然说到那天的事，我便也有两句话想问。”他拎起茶壶，想了想又放下了，唤人去取酒来。
“你问。”
“当日你说你有些事情不太明白，等查清楚了，再来杀我。你要查的是什么事情，又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苏柳心里记仇得很，苏墨当时心急之下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忘记。甚至，他依然记得她当时的语气和表情。
“我不知道你是否参与了贤王的追杀计划，如若你参与了，我便杀你。如今我既然知道追杀我的人不是贤王，也不是你，自然就不会再杀你了。”
苏柳点了点头，又问：“你说你不怪我，只是有些事情你看明白了。你看明白了什么？”
苏墨凄然一笑，“当日我以为自己看明白了，可是现在回头看看，我又看不明白了。”
“你看明白了什么？看不明白什么？”
面对苏柳的追问，苏墨只报以一个哀伤的笑容。有些话，她不能说出来，尤其不能说给苏柳听。
她当日看明白了，苏柳对自己无意。可是她现在看不明白了，苏柳对自己究竟有意还是无情？
见她不语，苏柳也不再追问，径自地解释。
“当日我第三句话和你说你误会了贤王，后面又说我和贤王决裂了，你自然因为这事而更不信任我。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当时是被逼无奈，只能这样做。”
苏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天晚上，自己追问贤王下落的时候，苏柳告诉自己这中间有些误会。可是当时自己怒气滔天，又哪里听得进去。
后来苏柳说起自己与贤王决裂，从某种角度出发，当时他们扮演的的确是决裂的戏码。更何况，出于当时的情况下，苏柳这般说，也是为了稳住自己。
“我当时来不及和你解释的事情，我现在给你解释，你还听不听？”
苏墨点了点头。
下人取了酒来，苏柳挥退了她们，亲自给苏墨倒了酒。两人喝了一杯，苏柳才接着说。
“外面盛传我和贤王决裂的事情，其实是假的。”他压低了声音。
苏墨早就在床下听过了，这时也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最初的时候，我和贤王的确有些纷争。贤王误以为我要和你联手反抗他，所以他才一直针对你，并且安排人一路监视我。
所以我借柳应尘逼走你，一方面是害怕贤王对你下手，一方面也是希望贤王能安心。如若我知道你离开黑鹰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至于那个柳应尘，我对她，并无任何感情！”
苏墨淡定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苏柳这般解释合情合理，不但合情合理，还代表着两个隐晦的含义。
因为贤王误会他与自己合伙，而将自己赶走，这就说明，自己远不如贤王来得重要。
借柳应尘来逼走自己，就说明他深知自己对他的情意。
然而，最后一句，苏墨就听不懂了。
“子轩，你对柳姑娘有情也好，无情也罢，说给我听做什么？”
苏柳沉默了一阵，才叹息了一声，“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而已。如果你不想听，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苏墨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自斟自饮一杯，放下杯子，望了苏柳一眼。
“无论如何，谢谢轩王这次相助。我，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什么意思？”苏柳望着她。
“我要离开这里了，去找左别恨。如果能带回紫衣的尸骨最好，如果带不回，就”
“我不允许！”
“你没有这个权利！”
“十九，你冷静”
“我叫苏墨！”
苏柳败下阵来，见苏墨目光如炬，只得低声问道：“苏墨，我没有这个权利。但是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留下来呢？”
“为何？”
“我怕你离开这里又遭到追杀，况且那左别恨能调动这么多人，就算你找到他，你也很难全身而退。”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苏柳，你为何要在意我的生死？”苏墨定定地望着苏柳。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了。她不知道苏柳对自己的心意如何，但是，她要逼他说出来。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只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爱，或者不爱。
苏柳嗫嚅，半晌干涩地说：“你在这里无依无靠，势单力薄，又是一个女子，太过危险了。”
“我的生死，与你何干？”
“苏墨！”
“你说！”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苏柳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苏墨仰天而笑，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苏柳，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我的朋友！”她站起身，便要走。
已经知道答案了，答案很简单：不爱。
手被牢牢地抓住，苏柳的眼神很复杂。
“放手！”苏墨没有挣扎，只是命令。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这一句话，像是飞鸟从湖面掠过，惊起无数波澜。
“苏柳，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是的，我知道。”苏柳只觉得口干舌燥，说的每一个字都万分艰难。
“那你知道我的骄傲吗？”苏墨回过头看着他。
“我不需要你为了救我一命，而说出这种违背你良心的话。所以，你放手吧，我要走了。”她用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扳开苏柳的五指。
苏柳将手握得更紧了。
“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索性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曾与你说过，我这一生是为贤王而活。贤王意欲如何，你自然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我朝不保夕，又如何敢儿女情长？
我对你如何，我相信你也明白。只是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我不能告诉你，未来会如何。”
又是这些话，苏墨完全能明白。
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惜，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要的并不多，什么天长地久共白头，这种天方夜谭，她从未想过。
她要的，只是他明确的爱意罢了。
“苏墨，如果你没有遭遇这样的事情，如果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今天也不会挽留你，只要你过得好，我心甘情愿放手。
可是我看到你三番两次奄奄一息，我没有办法让你走。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你的死讯。
所以留下来吧。至少，我现在可以保护你。”
苏墨垂下了头，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另外一个答案。
所以，答案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她又坐了下来，痛饮了三杯，才终于让自己的心冷静了下来。
“苏墨，留下来吧。紫衣的仇，我会帮你报，你不要再去冒险了。贤王那边，我会解释清楚，不会再让他针对你了。你依然是我黑鹰队的人，依然是我们的十九，一切都没有变。”
苏墨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曾说过要一生追随我，不是吗？”苏柳突然说起这句话。
苏墨自然也还记得。当日舍身救他后，她曾与苏紫衣这般说过。
一想到这句话，苏墨突然心里又犹豫了。
其实当时就明白苏柳的心意了不是吗？知道他喜欢自己，却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其实到了现在，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依旧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也依旧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那么为何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离开他，而现在却又要走了？
难道，苏柳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因为贪婪，因为自己变得贪婪了？
她突然明白了，回头望着苏柳笑了笑，问：“一切都没有变吗？”
“是的，一切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