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回应苏柳的，是苏墨的愤怒。她低吼一声，转身便走。
苏柳一把拉住了她，“十九，你要想清楚。我会把她送走，不会给她机会伤害你。”
“我不会同意的，紫衣就是我的妹妹，她在哪，我就在哪。”苏墨抽回了手，接着走。
苏柳一路跟了过去，细细地分析着，表明苏紫衣的嫌疑。
“再说了，就算她无心害你，我也不会伤害她，只是给她另行安排地方住着而已。十九，我是为了你好。”
一说到最后这一句，苏墨彻底翻脸了。
她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柳。
“你为我好？”
苏柳点头。
“如果你为了我好，那你最好把我送走。你应该明白，我跟你的这一年多以来，受过的所有伤害，直接间接，都是因为你。”
苏墨咄咄逼人的口气，彻底打击到了苏柳。他垂着头，不无伤心地问：“你真的这样觉得？”
见他这脸色，苏墨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身。
“如果你真的这样觉得，那不如我给你自由？让你去另立门户，自由自在？”
远远传来紫衣的声音，正在呼唤着苏墨。苏墨心事重重，循着声音，找到了苏紫衣。
是夜，躺在床上，苏墨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眼中一直都是苏柳伤心的样子，耳边也是他那句“给你自由”。
可是自己错了吗？这一年多以来，刚来到这个异世所遭到的两次追杀，都是因为苏柳。后来在黄河边畔遇刺，也是因为苏柳。
况且，这一次的追杀，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因为苏柳。因为追杀的人，旨在不让自己回柳州，或者说不让自己靠近苏柳。
这么说来，自己并没有说错。那为何苏柳这么伤心呢？
“公子，你怎么还不睡啊？”紫衣披了外套走了进来，苏墨翻来覆去的声音，让她都没有办法好好睡觉了。
苏墨摇了摇头，突发奇想地说：“紫衣，你若不是跟着我，也不会这么受苦了。”
苏紫衣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公子，您又要赶我走？”
“没有，你想多了。早点睡吧，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突然之间，苏墨好像都想明白了。
是的，紫衣跟着自己受苦受罪无怨无悔，可是自己却心怀愧疚。想必苏柳也是如此，况且男女之情总比友情更让人心焦。
在苏柳那里，他应该也会为自己的受伤，而愧疚伤心吧。
反正也睡不着了，苏墨索性披上衣服，去找苏柳了。
苏柳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过来接。
“怎么了？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紫衣她？”
“你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苏柳叹息了一声，“你没有说错。的确，是我连累了你。可是十九，就算你要走，也不是现在。给我点时间，让我查出是谁追杀你，等你的危机解除了，如果你要走，我不会勉强你的。”
苏墨见他这脸色，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她拉了苏柳的手，在桌边坐了。
“子轩，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
苏柳愕然，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什么意思。
“我愿意跟着你，自然是我心甘情愿的，受苦受罪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必须要承认，我最近心里很不平衡，总有些事情，始终无法释怀。”
苏墨毕竟是21世纪穿越过去的人，向来直来直往，性格爽快，是故也不觉得害羞，有什么就直说了。
“你，无法释怀什么？”
苏墨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望着苏柳。
“我无法释怀你和柳应尘的事，也无法释怀你那么冷漠地让我走。”
苏柳叹息了一声，无言。他早知道这两件事，始终让苏墨如鲠在喉，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苏柳，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也可以为了你的志向而努力。就像，就像你对贤王的心意一样。但是我无法原谅，你就那样放弃我，你那么冷漠的样子，我真的，接受不来。”
苏柳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能明白苏墨的意思。
就像他能为贤王百死无悔，却没有办法原谅贤王的不信任。苏墨也是这样的，她甘愿为自己承受一切风刀霜剑，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淡漠。
“我和柳应尘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可以去问贤王，她嫁与贤王为妾时，尚是完璧之身。”
苏墨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害羞。
在这静悄悄的晚上，在一个男人的房里，孤男孤女，讨论这种事情，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她只好匆匆转移话题：“我也相信你所说，因为担心贤王加害于我，所以让我走。可是如今，我又回你黑鹰队，贤王岂不是依旧疑心？”
苏柳想了想，说：“不会的，我会和他解释的。”
“解释什么？解释你我并无私交，不过是王爷与护卫的关系罢了？”苏墨试探着。
苏柳望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些不乐。
“十九，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好了。你既然明白我的心意，又何必一再追问？”
他口气并无责备，却依然让苏墨浑身不得劲。
她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患得患失，总想试探，想要知道苏柳到底对自己心意如何。这到底是对自己的不自信，还是对苏柳的不信任呢？
苏墨叹息了一声，又道：“其实，贤王对我如何，我倒是不介意的。从来，我就不介意他如何对我，可是，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我明白。”苏柳只觉得口干舌燥，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算贤王为难你，你也不会如何。你难过的，是我的不挽留。”
苏墨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么赤裸裸的情意，让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洞悉，本来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脸红了，不敢再看苏柳，只好在屋子里四处扫视着。
眼睛一瞥，就看见柜子上有一坛酒。
“我们喝点酒吧？”
不等苏柳回答，苏墨自顾去取了酒过来。
犹嫌碗小，苏墨又唤人去拿大杯子过来。
她将两个杯子都装满，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静静地喝一杯。
苏柳心里也有芥蒂，无话可说，只好与她一杯杯对饮。
新月如钩，从窗外倾洒进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苏墨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微醺似醉，却又大脑清醒。
酒精入肚，苏墨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她随意地躺在椅子上，瞟着苏柳道：“常常听闻轩王善笛，今日月色这么美，轩王不如吹首少年游给我听？”
苏柳也笑了，从腰间取下长笛。这长笛也是年幼时，贤王所赠。这么许多年，总不离身。
他推开了窗子，望了望月亮，横笛在手，悠扬而响。窗外栖鸟闻乐而起，在窗外盘旋来去，翩翩起舞。
雪白的月色照在苏柳身上，逆光而看，只有一个朦胧而虚幻的背影。苏柳身材颀长消瘦，一袭白衣，宛若惊鸿。笛声悠扬不息，忽明忽暗，婉转清亮。
这一幕，仿佛电影里的胶片。苏墨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拥抱他。
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苏柳身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笛声忽然间断了一分，尔后又更加明亮，似乎更加激昂了。
“子轩，以后你不要赶我走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或者会发生什么，你不要赶我走。我有我的骄傲，如果你再让我走，我就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也许是因为此时此景太过迷人，也许是因为酒精冲昏了大脑，苏墨近乎卑微地说出了这些话。
笛声彻底停歇了，苏柳握住了她的手，转过身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管发生什么，或者会发生什么，我不会再让你走。”他搂着她，像是搂着自己的灵魂。
苏墨长长叹息一声，放纵自己软倒在他怀中。
月色如水，倾覆二人。
直到寅时三刻，那坛子酒才见底。苏墨醉眼朦胧地望着苏柳傻笑，笑着笑着就倒在了桌子上。
苏柳无声地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眷恋地看着她。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对苏墨有些不同，也许是初次见面，便有了这种不同。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直到这次她提出要离开，他才明白有什么不同了。
她在他的心里，已经和贤王一样重要了，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人生中没有她的存在。
他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亲自洗了帕子，为她擦了擦脸。她熟睡了，脸上还挂着笑容，似乎很开心。
苏柳也傻笑着，没有舍得睡觉，就静静地在床头看着她。
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苏紫衣一推开这门，就看到了这个诡异的场景。她的“公子”躺在轩王的床上，睡得正香。而轩王，满脸幸福地坐在床头看着她“公子”。
“你来得正好，找人送你家公子回去吧。”苏柳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
苏紫衣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提防地看着苏柳，问：“轩王殿下，你们昨天晚上，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吧？”
苏柳回过头，看着她笑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