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没有回答顾锦鹏的话,而是先挥手让梅朵先行下去做事,然后才缓步走到顾锦鹏面前。
“无妨,只是中毒而已。”李燕经过顾锦鹏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余下的事,进屋再说吧。”
顾锦鹏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燕进了院子。
才一进屋,顾锦鹏便迫不急待地问道,“她中了什么毒?中了多久?她现在可还好?解毒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她……”
李燕冲着顾锦鹏微微一笑,“我原来一直以为,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今日才知,您竟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
对于她的这亦讽亦嘲的话,顾锦鹏只低声应道,“一个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得的人,还算什么英雄!”
“可是在山上时,侯爷似乎并不担心他们母子啊!”
“我本以为,只要我死了,皇帝看在这些年的情份上,总会善待他们母子的。”
对此,李燕只报以一笑,“斩刀除根,别说侯爷这些年只是失踪,就算是真的在那场大战之时归了尘土,有些人也是绝见不得皇帝念着与侯爷的情份的。更何况,我师父也常说,这世上之事,人能算得出时也能算得出事,却是万万算不出人心的。”
顾锦鹏长叹了一声。
“侯妃所中之毒,已无大碍。但是毕竟时间耽搁的久了些,内腑不受损伤是不可能的。但日后细加调理,还是可以四世同堂的。”
“当真?”顾锦鹏暗然的目光转亮起来。
李燕挑眉,“侯爷这是在怀疑在下的医术么?”
顾锦鹏连忙摆手,他实在是太知道李燕对瞧不起自己医术之人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
李燕本想告诉顾锦鹏其实顾瞻也中了毒,而且,只怕这毒比侯妃的毒要难解许多,但看着顾锦鹏那欣喜的样子,她却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来了。
反正,再过不久,他们父子便会重逢了,到时候再说吧。
李燕很不负责任地想道。
“今日,瞻儿他,应该是认出我来了。”顾锦鹏低声说道。
李燕闻言点了点头,“嗯。他比你那个草包弟弟和蠢货侄子强。”
这句赞美,顾锦鹏非常想退货。
“他……他没有说什么或是问些什么么?”顾锦鹏既有些担忧又有些期望地问道。
李燕摇了摇头。
对此,李燕也觉得非常的奇怪。
在顾瞻在侯府拦住自己的那一瞬间,她本以为顾瞻是要问这件事的。可是,却万没有想到,在问过关于解毒的事情之后,他竟然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可这是为什么呢?
李燕有些不解。
顾锦鹏对自己而言,是把双刃之剑。用得好了,可以帮自己披荆斩棘,可是若用得不好,也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但对于顾瞻而言,顾锦鹏的存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
自己甚至已经准备了一车的说辞准备去说服顾瞻让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可惜了,这些说辞只能死在李燕的腹中。
顾瞻究竟是因为什么在刚刚自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之下,没有威逼自己交出顾锦鹏来呢?
就在李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顾锦鹏却哈哈大笑起来,在李燕惊诧的目光之下,顾锦鹏昂首走出李燕所住的屋子,虽然只留给李燕一个背影,可是那背影却让人觉得他有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被自己儿子嫌弃有什么可骄傲和自豪的!李燕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这种他知道你不知道他还偏偏不让你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
李燕气呼呼地冲出屋子,仰着头高声吼道,“都他娘的别藏了,全给老子滚出来,再敢踩坏一块瓦片,老子让你们一辈子都硬不起来!”
这天夜间,定安侯妃果然在起更时分缓缓苏醒过来。
这让一直提着心的顾氏兄妹和孔铭终于可以长出了一口气。
而沐子彦留下的那份百毒俱全的药方上的各种配料此时也被顾瞻派人分头抓了个齐全,只等着顾世子一声令下便可以为侯妃沐浴时使用了。
“我说,你还真的要用啊?”孔铭低声问道。
顾瞻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
第二日一早,顾锦鹏早早来到了李燕的院子,此时,李燕尚未起身。
昨日里看似轻松的解毒,实则耗费了李燕许多的内力,若非如此,仅凭几根银针,怎么可能那么顺利的将侯妃体内的毒血催出体外。
李燕睡眼朦胧地看了看顾锦鹏,“有事?不舒服?”
顾锦鹏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个时辰还不起身?今天你不去给她解毒了么?”
李燕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不用去了。剩下的只要你那儿子别动歪心思,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拜托你老出去把门关好。今天别来烦我了。谢谢。”
“可是瞻儿一向有很主见,你不去看着,真的可以么?”
可是顾锦鹏这话说完之后,跟泥牛入了海似的没了回声,他低头一瞧,李燕竟又睡了过去。
顾锦鹏哪里看得下去,两手一伸,把李燕直接从床上给拎了起来。
“沐子彦,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顾锦鹏吼道。
李燕被他吼了一个激灵,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顾锦鹏。
片刻之后,只听“咕咚”一声,一个人形物件被扔到了院中,捧着早饭刚刚踏进院子里的梅朵赶紧转身护着食盒,生怕有灰落在里面。
等尘埃落定,梅朵才转回身钦佩地看了看从地上爬起来了顾锦鹏,敢吵少宫主睡觉,顾侯爷真壮士也!
与此同时,已守护了侯妃整整一夜的顾瞻正坐在书房中与孔铭一起听谷雨回事。
“昨天回去医馆之后,沐子彦可有什么异样?”
谷雨脸色尴尬地回道,“他回去后不久,便一个一个的把我们藏在各处的兄弟给找了出来,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请的方式与用辞,谷雨实在是不想重复。
尽管谷雨已经隐去了李燕的原话和作法,但顾瞻额上的青筋蹦了几蹦。
“除了吃饭,他什么也没说?”
“说了。他说,今晚上有雨,兄弟们在外面容易受寒,如果我们真怕他跑了一直要监视的话,就直接在他住的外间打地铺好了,只要别在他更衣,如厕,洗澡时突然冒出来就行了!”
孔铭“噗”地一笑,忙用茶盏挡在自己的面前。
顾瞻扫了孔铭一眼,接着问道,“还有什么?直接说完!今天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谷雨心中暗道:我也不想吞吞吐吐啊!可那位神医实在是太过语出惊人,他可以随便说,我敢随便说么?
“唯一出了点小麻烦的是清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别的兄弟都是好好的,单只有他一个人吃过饭后,便开始腹泄,这会人已经泄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单单只是清明么?”
“是。”
顾瞻的嘴唇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扬,有意思。
“你去把清明换回来,告诉他我另外有事要他去办。这几日你便留在仁德医馆吧。”
“是。”谷雨应声退了出去。
“我说飞轩,这侯妃马上就要沐浴了。这药,你究竟是用还是不用啊?”
顾瞻深吸了一口气,稳声说道,“用!”
“可是这些东西……”
“无妨!”顾瞻沉静地说道,“你我皆知道沐子彦的过往,虽然那些经他手的病人对他诊病之事讳莫如深,但可却从未有过他毒人至死的传闻。”
“这倒是。”孔铭点了点头,“另外,侯妃院子里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这些不急。倒是另外有一件事,要提早安排。是这样……”
顾瞻低声在孔铭耳边说了几句,孔铭听后,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
神医沐子彦光临尚京,为定安侯妃解毒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尚京城。
听闻这个消息,各路人马纷纷前往定安侯府以探病之名打探消息。但皆被顾家人以侯妃病重,世子郡主无心见客为由,挡在了门外。
于是,这沐神医的真假还真是一时难以断定。
十五天后,终于有消息从定安侯府传出:刚刚请过大夫之后侯妃的确的病的确是有了些起色,可是并未维持几天,并且急转直下。据说,如今这侯妃已经是药食不进了!
同一日,那位沐神医再次被“请”进了定安侯府。
但看诊之后的情况具体如何,外间只是些传闻并不知道真情。
但是这天,郡主顾盼过午时候的出了门,前往位于尚京城南郊的甘露寺为母亲乞福,据说是为了能烧到明日的头香。
定安侯府依然闭门谢客。
而此时,李燕正在定安侯府顾世子所居的致远阁的湖边拿着鱼饵逗弄着湖中的锦鲤。
“如今,母亲体内之毒算是尽清了?”
李燕点了点头。
“那后来的毒呢?”
“世子急什么?眼下不是还没有什么恶果么!”
顾瞻看了看李燕的背影,没有接话。
“放心吧。一年半载的,侯妃不会有什么不妥。就算有,那些毒也在表面。如今方子在世子的手里,想要解毒也不算什么难事!”
李燕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今天世子找我过来,不止单单是想问我这个吧?有什么话直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