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修在鲁国公府这一住就是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
孔夫人对贺兰修舍身相助李燕之事,非常地感激,又与贺夫人相交甚欢,再叫上顾夫人一道,三位夫人这半个月吃住几乎都在一处,相处的十分容恰。
直到贺兰修身上的伤好到了七八层,想告辞离开时,孔夫人还要出口相留。
倒是在一旁的孔铭见自家母上大人看贺兰修时的目光越发炽热之后,不免言语模糊地提及了一点顾小公爷对李燕的倾慕之情。
虽然孔夫人对顾瞻本人十分欣赏,但是相比较起来,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的顾锦鹏一系总比不过贺家稳靠。更何况,如果真的让自己的干闺女跟了顾瞻,那这妹夫,嫂子的还不乱了套去!
于是,孔铭孔小公爷那隐讳的提醒就成了孔夫人的耳旁之风。
这半个月里,李燕一直深居简出,除了日常与几位夫人见面请安之外,几乎全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前阵子飘渺宫积压下来的公事,连仁德医馆那边的事儿都再没有去过问过,全权交给周东家处置。
这期间与顾盼倒是随着顾夫人来了几趟鲁国公府,并与李燕见了几面,但李燕的面上却一直都是淡淡的……
虽然这半个月里,李燕足不出户,但是尚京城里却是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便是因为鲁国公府中所发生的那一场刺伤,让李燕一战成名。
尽管李燕那“阎罗圣手”的名头早就在江湖上享有盛誉,可是做为“贞娴县主”,她却是有另外一种方式在尚京城里站住了脚跟。
这真的让李燕有点哭笑不得。
其二,那就是新任的定安侯一家返回北境。
据顾瞻委托顾盼带给李燕的信中所提,那位毕御医似乎是找到了解除顾眕身上奇毒的办法,所以,虽然在自己离开之前,顾眕并没有见到李燕,却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世人面前得瑟了好多次。
看到信中所提,顾眕在离京之前,竟然在尚京的青楼楚馆小倌坊间传出的“无往不利”的名头,李燕只是淡淡一笑。
那“鸟鸣涧”其实是自己配药失败的产物,但效果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但凡用过之人,若不是及时解毒,便会成为“药阉”之人。顾眕之所以能传出那样的名声,无外物那位毕御医在他身上用了虎狼之药。
虽然短时间内,顾眕会觉得自己所向无敌,但这样的纵欲却也成了他催命之符。
就让新晋的定安侯世子再乐呵几天吧。再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直接入宫,连身都不用净了。
其三,谷雨已经通过一切非常规的手段,从杀手的口中“打听”出了刺杀自己的幕后黑手。
当李燕看到信中赫然而书的“宫中之人”四个大字时,心中竟然没有任何的意外。
那位美丽的沈妃娘娘,与沈太师自是一体,当初父母兄长被杀,虽然是多方博弈的结果,可是最直接的原因,也来自沈家。
这倒是省了自己许多力气,新仇旧恨,可以一起了结。
最后一件事,倒是让李燕感觉最为蹊跷的。
就是最近仁德医馆的生意特别的好。
生意好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奇怪就奇怪在它太好了。
据周东家来报,这几天,每天都有十几二十个书僮模样的人来医馆寻一味名叫“清心逍遥丸”的药。
别的李燕也许不清楚,但是仁德医馆里都有哪新成药,李燕却是知道的。
仁德医馆里根本就没有这味“清心逍遥丸”。
如果一个两个的过来打听,也许是出于巧合,但是每天十几二十人过来询问,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一些了。
特别,那些前来打听的人又都是书僮打扮。
看来,自己有必要出去亲自看看了。
贺兰修离开的那一日,李燕并没有出面相送,而是乘了辆马车出了鲁国公府的后门。
在车上,李燕换了一身男装的打扮,简单的易了易容,连带着她身边的梅朵也穿着了早先准备好的书僮衣服。
当她们俩人来到仁德医馆时,李燕简单被自己眼前热闹的情况弄晕了头。
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场景李燕还只在庙会时候才看到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来,这仁德医馆里,还有位大妖!
李燕冲着梅朵点了点头,梅朵会意,按照事先李燕交待的,挤进了人群。
来在柜台前面,梅朵压低了声音,问一个小伙计,“哎,小哥,打听一下。你这里有清心逍遥丸么?”
小伙计正在称药,听到梅朵的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应道,“没有,没有。我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清心逍遥丸。你去别处打听吧。”
说着,将手中秤盘上的药均分在几张黄纸上,转头去抓下一样。
梅朵清楚地听到那小伙计边抓药边嘀咕道,“也不知道都中了什么邪。一个两人的都要买什么清心逍遥丸。问治什么,什么药性又都不知道!药也是浑吃的!这些人,读书脑子都读傻了吧!”
梅朵闻言也不生气,带着一脸不甘地表情,“小哥,你这儿真没有啊?我可听别人家的公子说了,他就是在你们这……”
“少听人胡说八道。我学了这么些年徒,自家医馆里有什么药我还不知道么?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捣乱。如果你家人真的生了病,还是把人请到医馆里让大夫好好给瞧瞧才是正经的。别听旁人以讹传讹。百样人百样身,哪怕同是一种药,也不是人人都吃得的。”
梅朵听了这话,只得点头,道了声谢,倒往外挤。
就在梅朵刚刚进医馆之后,坐在马车中挑帘关注医馆的李燕忽然鼻间流转过一阵竹香,李燕的心头一紧,不必转头,她也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马车旁边的人是谁。
“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躲在鲁国公府不出来了。”
李燕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前阵子积下的事情太多,你最近不也是一直没有……”
李燕的话说了一半,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匆匆地收住了话头。
顾瞻微微一笑,“嗯,我最近事情也多。”
谁问你了。李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是我?”李燕转了个话题,“梅朵进医馆那么久,连周东家都没往她那儿看一眼。”
顾瞻轻笑一声,“我认得你的风骨。”
李燕闻言挑眉,看着顾瞻,却见顾瞻一派的云淡风轻。
自己连个头都没露,风骨个头!
顾瞻看到李燕的表情,微微含笑,换了个诚恳一些的答案,“我认得鲁国公府的车夫。今日孔夫人没有出门,鼎言出门绝不会坐这么低调的马车。所以,也只能是你了。”
李燕无语地看了看顾瞻,鲁国公府少说也有十几个马车夫,倒是难为顾小公爷一个个的都能记得住。
“你也是为了那味突然冒出来的成药而来?”顾瞻低声问道。
李燕“嗯”了一声。
就在他们这一问一答之间,梅朵已经挤到了医馆的门口。
可就在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燕和顾瞻却看到梅朵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与她身后一个看上去极为眼生的医馆伙计说了几句话。随后,梅朵便随着那伙计出了医馆,绕了条路,朝着医馆的后身而去。
“主子,要不要跟上?”清明略显紧张地问道。
说着,清明有些不安地看向李燕,解释道,“那什么,我都想过了……”
“悄悄跟着,不要打草惊蛇。”顾瞻不等清明解释完,直接下令吩咐道。
“是。”
清明话音才落,人已经冲了过去。
李燕,“……”
说好的“悄悄跟着”呢?清明这架式,怎么看都像是要去抓奸的吧!
不过,好在清明的身手还是让人比较满意地,只见他在人群之中三晃两晃,再眨眼时,人已经伏到了医馆的屋顶。
“他若是敢再踩坏了医馆的屋瓦,就让他卖身来赔吧。”李燕说着,将窗帘一放,退回到车中闭目养起神来。
可下一刻,李燕只觉得车身一震,再睁眼时,正对上顾瞻那对含着笑意的双眸。
“啧,你干什么?下去。”
顾瞻多有脾气啊,你让他下去,他还就偏不下去!不止不下去,他就那么大模大样地坐到了李燕的对面,“你对着清明好一番敲打,就没有什么话是想亲自跟我说的?”
听了顾瞻这话,李燕一怔,脸上的神色黯然了下来。
“我……就是那么一个人。发起狠来,鞭鞭见血,眨眼就要人命。我这么一个人……”
“你这样的,就很好。”顾瞻轻声说道。
李燕不解地望向顾瞻,“你没听明白,我是说……”
“不。我明白。”顾瞻沉静地望着李燕,柔声说道,“比起你来,我杀戮更甚。你那日那样说,究竟是在嫌弃我,还是在自弃?”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
“那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最近对盼儿疏离?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李燕被顾瞻连着三个为什么问的一时失语,竟不知该如何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