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劈头盖脸出了人命的大闹下来,宴会自然是办不下去了。
在对现场进行了简单的清理之后,前来参宴的夫人小姐和公子们被送出了鲁国公府。
不过比那之后,鲁国公府再没有举办过任何一场宴会。
一年两次宴会出事,还闹出了人命,就算办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来了!
这厢客人们刚刚散去,那边尚京府府尹大人也赶来了。
府尹大人在心里叫苦不迭,打定主意,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给自己谋个外放的差事!
自己刚刚上任那年,沈家失了一位公子,这眼看着两界连任马上就经收秋了,鲁国公府又闹出了刺杀大案。
这简直是要了人命了!
戏班子一干人等自然也被家丁揪了出来,看着战战兢兢跪了一片,连声高喊“饶命”“冤枉”的戏子琴师,鲁国公夫人大人大量地念在他们受人逼迫的份儿上,饶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尚京城他们就不用想留了。
鲁国公夫人言明,将他们这些人送进尚京府大狱关上几日,查明他们所言如实之后,即刻将他们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这样的决定,对他们这些伶人来说,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他们对鲁国公夫人和世子还有县主连连叩谢,欢天喜地的去体验人生中的第一次牢狱之灾了。
当得知,鲁国公府这位新来的县主竟抓住了一直踪迹难寻的阴火社的杀手,刚刚还盘算着应该找谁能够调任的府尹大人眼睛亮得跟草原上夜里的野狼一般。
可是,当听说这伙人被送到了逍遥公世子手上审问之后,他眼中的光彩瞬间就消失了。
孔铭看着暗笑,低声交待道,“放心,等有了口供,自然少不了大人你那一份儿的!”
眼睛,又亮了。
“可是,时间就不一定了。”
眼睛,又暗了。
于是,府尹大人就有眼睛的明明暗暗中,处理了现场,游魂一般地飘出了鲁国公府。
当然,这些事李燕是不知道的。
在嫣红楼与各家的夫人小姐告别之后,李燕回到了青萝院。
此时,梅朵已经为贺兰修上好了伤药,因为失血和药力,贺兰修已经在青萝院的客房里睡熟了。
李燕进院时,就看见清明正赌气摧残着自己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惊蛰则在一旁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抱肩而立。
“咳……”李燕干咳了一声。
“县主,你回来了。”清明一跃而起,手里还捏着一把刚刚被他薅下来的兰草。
李燕点点头,看了看清明的手。
清明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一背,干咳了一声,“刚才一不小心,回头我赔县主一盆就是。”
李燕轻叹一声,说道,“这是进贡过来的兰草,价值千金。整个尚京就只有五盆,回去跟你家世子说一声,把他手里的给我送过来。”
清明的嘴角抽了几抽,求助似地望向惊蛰。
惊蛰把脸扭到一边儿,自己才不受这二货的牵连。
清明失落地转回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把“金贵”的兰草,心中哀号道:谁能告诉自己这玩竟究竟和韭菜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草么,凭什么它就得这么贵啊!
主子会不会把自己给栽到盆里给县主送过来啊?
如果这样似乎也不错诶,至少可以天天看到梅朵了!
可是,自己很舍不得主子呢!
但是,鲁国公府的厨子做的地三鲜比自己家做的好吃不少呢!
在清明独自在二货的海洋里徜徉的时候,李燕问一旁的惊蛰,“贺……大人,怎么样了?”
“回县主,刚刚梅朵姑娘已经给贺大人用了药。贺大人背上的伤口有些深,失血有点多。幸好县主封住了穴道,用过药之后,很快就止住血了。只是这后背,日后可能是要落下疤痕了。”
李燕点点头。
“县主县主,那个……”清明突然回过神来。
“什么?”
“为什么梅朵要脱那个贺大人的衣服啊?为什么不能让我给贺大人上药啊?为什么……”
“闭嘴。”
惊蛰恨不能一脚踹死清明这个二货,你瞎了么,没看见县主现在心情不好么?
“当初,我给你家主子解蛊的时候,难道没脱他的衣服?”李燕轻声说道。
“啊?”
不止是清明,连惊蛰都意外地看着李燕。
“因为你不是大夫,但梅朵和我一道处置过许多这样的伤口。”
“而且,在这之前,我和她都看过许多人的身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半打赤膊,有的全身裸露。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同样一种药,对某人来说是救命的仙草,但对有的人来说却是致命之毒。”李燕说着,转脸看向清明,“清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他的使命。单纯的吸引并不能长久。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人的过去和使命,就不要随意打扰他的生活。”
“我不太明白。”
“那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在你没想明白之前,不要再来青萝院了。”
李燕说着,踏上了客房的台阶,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低声交待道,“我今天很累,就不送你们了。”
说着,李燕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顺手关门,阻断了外面的视线。
清明茫然地看着惊蛰,“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嫌弃梅朵啊?我只是觉得……”
惊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先回去吧。别打扰县主……和梅朵休息了。”
“哦。”
清明点了点头,跟在惊蛰的后面出了院子,才一出门,便看到了站在墙外的孔铭和顾瞻。
“主子。”
顾瞻点了点头,看了看青萝院的院墙,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向鲁国公府的府门走去。
惊蛰就知道,刚刚李燕的那一席话,并不单单只是对清明而说,反倒是像要借着他们的口转给另外一个人听的。
只是惊蛰没有想到,主子就在墙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李燕的话。
看来,李燕的耳力果然是更胜他们一筹。
孔铭看了看顾瞻的背影,又看了看青萝院,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小声吟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孔铭荒腔走板的小唱,让坐在贺兰修身边的李燕心中更加烦乱。
她并不后悔今日为师兄出手,可是却因为顾瞻而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见到了今日露出本性的自己后,顾瞻还会不会一如曾经的那样对待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狂魔般的存在。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找自己。
李燕甩了甩头,露出一丝苦笑。
这样不也很好么?若没有了顾瞻,自己在尚京的事一了,便带着梅朵一道回去北境飘渺宫,安安心心地继续做自己的少宫主。
每日里陪陪师父,看看书,给弟弟写写信,看看谍报。
然后……
然后会怎么样呢?
就这么看着时间悄然无声的逝去。
自己会收到顾瞻娶妻生子的消息,也许,会匿名或者以故人的身份送去自己的贺礼。
再然后,就这么相忘于江湖。
不知怎么,李燕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因为它在一抽一抽的发疼。
“少宫主,您怎么了?”梅朵低声问道。
李燕回过神来,对梅朵摇了摇头。
“你会不会怪我,把清明给赶走了?”
梅朵想了想,答道,“不会。少宫主您说的对。如果他真的因为我曾经因为帮着病人上伤探伤而看过旁人的身体而看轻了我,那我为什么和他做朋友?”
“朋友?”李燕皱眉。
“啊?不是么?”梅朵不解。
李燕失笑,也是,有自己这么个主子,梅朵这样单纯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想那么多呢!
“主子,咱们不说这个了。您瞧瞧您这一身衣服,跟血葫芦似的,赶紧去梳洗一下吧。贺大人这边儿我先看着。”
李燕看了看自己,失笑出声。
刚刚自己心里有事儿,竟然没意识到自己周身的血腥之气,如今被梅朵这么一提醒,才感觉到自己简直都快被这腥气熏得透不过气来了。
李燕点了点头,出了客房,让孔夫人指派过来的婢女给自己备了洗澡水,一番梳洗之后,李燕才觉得,自己这是又活过来了。
待李燕再次来到贺兰修房间的时候,梅朵已经趴在一旁的小几上睡着了。
李燕没有惊动她。因为今天是自己双喜临门的日子,这丫头昨儿晚上就兴奋地睡不着,结果今日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不累才是怪事呢。
李燕缓步来到贺兰修的身边,在床边儿坐下,伸手为贺兰修再次探了探脉。
“你来了?”贺兰修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师兄醒了?”
“早就醒了。给我倒杯水,梅朵这丫头睡起来就是头小猪,我是叫不醒的。”
李燕失笑点了点头,倒了杯温茶托在手中,扶着贺兰修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照顾着他喝了几口水。
贺兰修伤势虽然不重,可是因为失血还是没什么力气,一个不留神,茶盏便歪了,李燕赶忙探手一接,倒仿佛是把贺兰修抱在了怀里一般。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