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回眸,可是却没认出后来居上的是哪一家的贵人,京城显贵李燕虽然个个都能看个面熟,但不代表她也认得全府里的下人。
还是雀儿低低地说道,“是恭亲王府的。”
早一步下了轿子准备过来伺候母亲的顾盼自然也认出了来人,本想奚落几句,但想起哥哥临行前的交待,只好闭嘴。但却站在定安侯妃的轿边,单手压着轿竿。
抬轿子的几个小黄门你看我,我看你,脸上不觉挂着为难。
一头儿是侯妃郡主,一头是亲王家的德婉,自己哪一头儿也得罪不起啊。
“盼儿,让行。”定安侯妃在轿中低声地说道。
“娘,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你让行?”
定安侯妃轻叹了一声,“让。”
顾盼被气的狠狠地跺了跺脚,不甘不愿地放开了轿竿。
小黄门一见顾盼放了压着轿竿的手,忙不迭地将轿子抬起,向旁边移了移,让出通道来,好让后面的轿子进门。
站在宫门外已经下了轿子的几位夫人和小姐见状,借着行礼的功夫向后又退了几步。
“看样子,邓德婉是被恩准坐轿进宫觐见太后了。”有人低声说道。
“是啊,邓德婉如今怀了恭亲王的子嗣,听说宫中这几日的赏赐就没断过,尤其是敬妃娘娘,一日之内连赏了三次,今日是她查出有孕后头次进宫,这太后娘娘自然要给她几分体面的。”
“我听说,这几日恭亲王除了上朝之外,一直都陪着邓德婉呢,每餐饭必是自己先试过了才让德婉用。可见对德婉这一胎有多重视。”
李燕垂眸脸上不动半点声色,却悄悄上前几步,拉住了顾盼的袖子。
顾盼疑惑地看了看李燕,见李燕对她微微一笑,顾盼心下有气,但却还是随着李燕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抬轿的四个小黄门缓缓站停了脚步,可是轿子却没有下肩。
只见软轿的窗帘一挑,邓惜容露出半张脸来,“原来是郡主和侯妃。请郡主替惜容向侯妃道个罪,惜容如今这身子重的紧,太后娘娘怜惜,许惜容坐轿入宫觐见,还请侯妃见谅。”
顾盼的火“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要不是李燕拉着,只怕这会儿她都已经窜到邓惜容面前了。
“郡主,不可鲁莽。”李燕扫了一眼邓惜容,然后低声说道,“且忍耐片刻。”
顾盼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把头扭到一边儿,不去看邓惜容那张因为“有孕”而肿涨的有些变了形的脸。
按照李燕原本的推算,邓惜容的“小产”应该会在半个月后,可昨日传回来的消息,李燕已经知道了这几日邓惜容的身体情况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按照邓惜容眼下脸上的浮肿情况来看,大概事发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看来,为了能彻底把顾瞻踩在脚下,滕逸扬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果没有自己的医治,顾瞻今日一身“龙鳞”必将公布于世,再加上“皇孙”流产,这“真龙现世”之说,可就真的是坐实了。
恭亲王府每日里都有消息传出来,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邓惜容在吃的用的上都是格外的小心。既然不是她自己作的死,那必是有人在后面下了黑手。
恭亲王,还真的是布的一手好棋。
李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可惜,顾瞻此时身上之蛊已经几乎尽解,而邓惜容这里,李燕也早早的就为她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想算计顾瞻顾盼以及定安侯府,滕逸扬有问过自己同不同意么?
邓惜容眼看着顾盼吃了自己一顿排场却连句话都不敢回,脸上的得意更是掩也掩不住的,她放下窗帘,吩咐了一声“进宫”,四人小黄门这才抬着轿子向近在咫尺的宫门走去。
“鲁国公夫人到,避让!”
就在邓惜容的轿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卡在宫门门槛上的光景,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邓惜容脸色一变,狠狠地扯了扯手中的锦帕,若不是顾盼这个碍眼的挡在门口,自己又何必浪费时间平白地等来了鲁国公夫人这个煞星!
四个抬轿子的小黄门为难地第二次站停了脚步。
“傻呆呆地愣在这里做什么,没听鲁国公夫人到了么!还不退出去让路。”邓惜容恨声说道。
于是,才进了一半门的轿子又退了回来。
听到鲁国公夫人驾道,守在门外的诸位夫人小姐们第三次行了礼。
再这么耽误下去,宫也不用进了,直接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定安侯妃一听鲁国公夫人到了,敲敲轿窗,小黄门压了轿,雀儿扶着定安侯妃走了出来。
“姐姐。”定安侯妃对着鲁国公夫人的八抬轿子曲身行礼。
轿子落地,鲁国公夫人一掀轿帘,“刚刚进第一道门的时候就听人说你先到了,我这儿紧赶慢赶的可算是追上你了。快来,身子刚好,哪里能走得了这么远的路。”
“姐姐,这于礼不合。”定安侯妃笑着摇头。
“什么就于理不合了,你问问她们,我是不是个最讲礼数的!”
面对这样红果果的威胁……呃,不对,应该是垂问,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自然都点头称是。
话说到这儿,鲁国公夫人忽然眼风扫到了邓惜容的轿子上,问道,“这是哪家的?”
顾盼刚要开口,就听站在她身边的李燕已经回话道,“回夫人的话,是恭亲王府的邓德婉。”
鲁国公夫人一怔,看了看李燕,不禁又看了一眼,然后诧异地转头看向定安侯妃,侯妃温婉地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鲁国公夫人伸手点了点李燕,眼中的满满的全是笑意。
与定安侯妃早上那温和的注视不同,鲁国公夫人眼神中泛起的爱惜之意竟有些让人招架不住,李燕一时不察,竟被鲁国公夫人给看红了脸。
这边,被刚刚点了名的邓惜容只得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出来,在丫环的搀扶下微微地冲着鲁国公夫人福了一福。
“夫人见谅,惜容身子不便,请安迟了。”
鲁国公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邓惜容,不禁皱眉,“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变成了这副蠢样!”
邓惜容被鲁国公夫人一句话给羞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几天变化极大,若不是身边的老嬷嬷安慰她说什么怀着身孕时,变得丑了必是个儿子之类的话,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如今,这鲁国公夫人当着众家夫人小姐,特别是定安侯顾家家眷的面前,一针见血的说自己变得丑陋,邓惜容真是又气又忿,恨不能直接晕过去才好。
“都这个样子了,还四体不勤的到哪儿都坐轿子,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鲁国公夫人斥道,“如今你的肚子可比你的人值钱得多,你如何我是不管的,可是若你一味的借着有孕进补而胡乱伤了恭王的子嗣,别说是太后,皇后和沈妃,就是我也不会答应的。轿子你也别坐了,走进去吧。再胖下去,那孩子还不等出娘胎就早早的被你这个不懂事儿的娘给养废了!来人,把她的轿子抬走,让她的侍女扶着她慢慢的走进去。若是太后问起来,就把我刚刚的话直接回了太后。”
“是。”小黄门哪里肯不听鲁国公夫人的话,四个人抬起轿子,跟火烧屁股似的逃了。
在场的众人皆是把头垂的低低的,生怕自己脸上的笑意让旁人看到落了什么口实。
邓惜容气得浑身乱颤,可却连一个字也驳不出来。
鲁国公训了邓惜容一通,便不再去理她,眼光又在李燕身上打量了一遍,这才拉着定安侯妃上了自己的轿子,进了宫门。
顾盼虽然是身份显贵,可因为她身上这份难得的天真,在贵女圈中很有些人缘。于是,在鲁国公夫人的轿子进了宫门之后,她也不急着走路,与那些官家的小姐们一道随在了众位夫人的后面。有意无间地,将这些小姐暗暗介绍给了李燕。
虽然知道她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是李燕却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不过,李燕倒并不排斥走在人后,因为,眼下有个极好的时机,让邓惜容在定安侯出现之前,就暂时出局。
因为身子不适,邓惜容走的极慢,一丝丝的隐痛顺着她的小腹缓缓向周身漫延,邓惜容心中奇怪,这种感觉怎么和自己每日小日子来的时候的感觉极像。
马上就要再过一道宫门,邓惜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半点力气也使不上,看了看自己身后又有几位夫人小姐刚刚下了软轿,惜容扶着墙边站定,悄悄地对使女说道,“快叫人回宫门那里,给我弄顶轿子进来。”
使女见她的脸色变得极差,转身去叫站街的宫女,去为邓德婉叫顶软轿。
一见邓德婉停下,走在后面的夫人小姐们渐渐慢下了脚步。
眼见着自己的前后无人,成了一处真空地段,邓惜容在心里大骂鲁国公夫人这个老不死的虔婆,若不是她多事,今日自己何必受这样的辛苦。自己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还能嚣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