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无心的母亲沈沁的名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时尚杂志的风响标,著名的意大利女鞋设计大师;杜无心的外祖母则是上个世界未最后的一批流浪画家。最后被留下来的某些作品曾一度被收入博物馆。
因此杜无心的绘画功课好实在是太说得过去了!对于文字科目成绩不理想者比比皆是,但如杜无心这般有个做市长的父亲者却从不有二。
杜无心高考落败以她的课本成绩来说,那是必然的!然则,有个高官的父亲却使得她即便如此也有无数条可以通往名牌大学的路可走。
可倔强如她却是一条也没有选。
为了进本市最好的一所美术学院,杜无心生生逼迫自己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来提高自己文字科目的成绩。那一年,她几乎是没日没夜的看书,背书,做习题……
枯燥而乏味的日子硬是让她过出了一种铁律般生动的节奏。
当时已经在部队里待了两近两年没有回家的杜子威也在杜无心即将高考那一学期请了一个多月的长假回来家伴着她渡过了那段最为辛苦的日子。
杜子威在家时话很少,几乎每天都是按着部队里的生活规律起床,锻炼,吃早饭,送杜无心去学校……然后接她放学……
他会在半夜的趁她看书做题的时候让自己却厨房给她下面,也会做些可口的小点心。虽然杜无心从不觉得她做的东西很可口,可每次他亲自端进来送到她面前时她还是会甜甜地对着他笑,然后接过一声不吭的全部吃下肚。
杜无心的学习在最后那一个月很有突破,成绩直线上升,比当时沈氏的股份还要来涨浮得利害,看得一班子的老师对这个像佛祖似的官二代瞪大了眼。
离高考将近的最后那几天,或许是魄与压力,杜无心特别燥动,还失眠,一夜之间,秀气白皙的小脸上长出了好几颗痘痘出来,唇角也冒出了几粒上火的小泡泡烂成一团,眼下的青黑浓得吓人,人也憔悴得令人发堵。
第二天出现在杜子威与杜子藤面前时,直把俩人吓了一大跳。那天杜子威闷在厨房里做了一整天的清火散热的小粥清汤,杜子藤也缺席了当季度最为重要的一个总结部署会议。
为缓解她的心理压力,杜子威英挺严肃的俊颜也拉开了温柔的弧度,承诺她如果她考不上就送她一台电脑;考上了就再申请一个假期留在家里陪她过暑假。而杜子藤则直接许诺,如果她考不上就让她进沈氏做董事长,不用她工作,只要担着那个名议等着每个月高额的工资供她挥霍就成,考上了就在她毕业时为她准备一个专属她杜子浱的画展,定名为“宝贝天堂”……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在考试的当天杜无心还在家里打过点滴输过液才进的考场,成绩不尽如意,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失望。
分数线不高不低,刚刚与录取线擦边而过。
其实按当时这所学校的知名度,像杜无心这样的分数线是根本就进不去的。她能进去,或多或少,还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强势的背景。
或许没有靠她父亲多少权力去纠缠,但或多或少,杜子藤背地里的动作与付出也决计不在少数。
这些话这些事,杜无心心知肚明,却也没有紧揪着不放要求再次参加高考。
像她这种身份出来的人,所做的每件事,没有哪一件是与利益权势沾不上关系的。即便她不要,也有的是人排着队等着倒贴着来帮她。
就如她第一次高考一样,分数明明与学校定位的分数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学校照样给她寄来了录取信,并且是第一批招生里面的重点招收对象。
杜无心拿到那封信的时候连拆都没有拆便当着杜子藤的面撕掉了,然后平静地喊了他一声大哥,告诉他她的决定。
杜子藤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这一次,信送来的时候杜子藤与杜子威都留在家里陪着感冒发烧的她在打点滴。杜子藤将信递到她手中,“大哥尊重你的决定。”
他依旧是那个百分百宠溺妹妹的大哥,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哪怕她再参加一次高考。
一直坐在一旁打电动游戏的杜子威也在这时关掉了游戏回过身来,揉了揉她细软的长发,“不读大学也没关系,有大哥和二哥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动用点关系送你进军校。”
杜子浱把信放在一旁,然后抬头对着两个宠溺她的哥哥璨然一笑,“高考太痛苦了。我才不要再考一次呢。”
闻言杜子藤只是笑笑,“终于像个大姑娘了。”
杜子威紧抿着肃然的唇角再次揉了揉她的发,“考虑好了就去做。”
开学前期,杜子威承诺的银白色电脑如期到来;杜子藤也趁她暑假的时候在公司为她专门举行了一个只有几个沈氏内部的集团高层才有资格参加的董事长上位仪式。
那时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对不起!”叶起附在她的左耳侧轻轻的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垂上,一个轻浅珍惜的吻随即落在了她的脸侧。
杜无心从过去的回忆里回过神来,侧颜朝叶起浅浅一笑,眼里心里的落寞都从脸上褪了个一干二净。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与家里人的关系很……微妙?”杜无心侧着头看着叶起的脸,微退开身子略有些犹豫地问。
“没有……”那天在墓地,她只告诉了他她家庭关系复杂化的原因,有那么一个家庭,关系微妙在叶起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叶起与杜子藤后来在生意的往来中接触过几次,在他看来,杜无心与杜子藤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可她与杜子威却有种歇斯底里恨。
相比较与这两人的关系而言,叶起觉得杜无心对杜绒的恨却表现得十分直接,也有直接的原因,这他到是十分能理解。只是不能理解的是,她与杜子藤和杜子威的关系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更憎恨才对。
微妙化得有些令他猜测不透。
当然,他完全可以不用猜,只要他愿意打开压在抽屉最下层的那份调查报告……
“我妈妈刚死那会儿我挺恨大哥和他的……”杜无心说。
她话中那个未吐露出名字的他是指杜子威。
对父亲杜绒,从她们出事的那天起,她便没对他有过任何希望,只是心底由最原来的希望变成失望,最后连失望连恨都在他那日渐漠然的态度中渐渐消融,那么一个过程,将她的天直无邪生生研磨进了时间的流逝中与生命的孤寂里。心中隐隐约约的也在那个时候埋下了一颗报复的种子。
一开始,杜无心对杜子藤兄弟两并不待见,甚至一度把他们当成仇人来看。只是在孩子的世界中,失望仇恨都是有限的,在她失去母亲的那一天,也是他们失去母亲的日子。
两个命运同样悲惨的女人以同样的方式在同一个地方结伴离去,不知是缘是孽。
杜无心从不避讳自己对突然出现在那个家里的兄弟俩的憎恶,更不掩饰她对杜绒的恨。可她那个时候到底是小,五岁的她,能有多大的精力去恨那么三个都比自己成熟年长的男人呢?
她忘了她与他们兄弟俩是怎么冰释前嫌,约定不再相互憎恨的。好似是那场车祸后,她自被接回A市起便一直怕黑,怕白,还怕消毒水的味道。
下雨,打雷,但凡能惊扰到她的事物声音她都怕。经历过车祸,亲眼目睹着母亲去逝的她开始变得闷不做声,甚至曾一度的自闭。
陈嫂是家里的老人了,也是在杜无心失去母亲后唯一感觉可以信任的人。沈沁突然的离世让她对杜无心更加怜惜,甚至在后来无数个杜无心哭着醒来的半夜都是她哄着她入睡,有时候甚至躺在她床上将她抱进怀里,一整夜一整夜的拍着。
或许出于习惯,后来有一段时间,陈嫂家里才几个月的孙子病了,媳妇儿照顾不过来,不得不请假回家陪着自家孩子。杜无心没了大人在身边总是睡不踏实,甚至不敢入睡。
那个时候,杜绒刚升官不久,成天忙于应酬,于她几乎是不闻不问。
陈嫂离开的第一个晚上,杜无心几乎是抱着棉被在床上坐到半夜。零晨时分,原本便漆黑的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雷电交加地下起了暴雨。
杜无心缩在被窝里吓得全身发颤,那时候已经十岁的杜子威晚上起床去洗手间路过杜无心房间时,见门缝下方透出透亮的光线便推开了那扇关着他们与她所有关系的门。
那一夜,杜无心是躺在杜子威怀里睡过去的。也是那一夜,他们的关系得到了真正的缓解。
小小的她,心底总是需要一个依靠,那个依靠或许是可以成天都伴着她的陈嫂,也可以是……杜子威!
后来的日子,她那种依懒的心里很快得到转移,小小的她总是会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小枕头在半夜的时候出现在杜子威的房间里。
时间久了,杜子威的房间几乎是杜无心的第二个卧室,什么小被子小衣服,小鞋子但凡有的在他的房间里几乎都能找出几套来。
暑假时,调皮健壮的杜子威被老家杜无心从没见过的爷爷奶奶接回了乡下,而十五岁的杜子藤则留在了城里开始体验社会。身体娇弱还自闭的杜无心从小到大甚至连爷爷奶奶的存在都不知道,母亲刚去世更不可能跟着陌生的他们去。于是她便被留在了家里接受了整个假期的心理治疗。
失去了母亲的家里总是清冷的,还极度的没有安全感。小小的她从那时起便害怕独自一个人呆在紧闭的空间里。
陈嫂买菜出门什么的,又不敢将她带在身边,无奈之下,总是喜欢把她领到杜子藤房间请他帮忙看顾着。杜无心在怕被丢下与厌恶之间选择了忽视后者,在陈嫂离开看总是害怕下一刻杜子藤也会离去。于是总是在第一时间即勇敢又害怕的情况下怯生生伸出自己爪子似的小手轻轻的勾着杜子藤的衣角靠着他坐在他身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