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爷爷,我现在有点事。我爸爸正在楼上做检察,我先去看看他……”叶起陪着笑,宋柏年对他和苏执都像待宁宋一样,真心的疼。
只是现在他心里担心着杜无心与家里人见面!
在他还没有让家里人毫无芥蒂地接受她之前,无论他们是怎么相见的,以杜无心那种把周边所有人物都当成局外人的处事方法,难免又不会发生碰撞。虽然她不见得会有多在意,但受伤的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好。
“废什么话,老头子我还会把你们给吃了?他没事,已经检察完了。”宋柏年不悦地挥挥手,一脸佯装的怒意让叶起再也不能多说什么。
宋家的医院,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内部自身条件,在B市都是数一数二的,与省军区医院能齐名中国。
医院的餐厅开设得也很大,全天候的供应饭菜;餐厅二楼上还是专为医务人员,病人亲友准备的休息区;里面茶点咖啡一应俱全。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叶家在B市建立的是自己的商业帝国,但宋家在B市却拥有自己的医疗王国。
叶宏铭与杜无心就近选择了这么个地方挑了个位置面对面静默地坐着。
“董事长有什么话尽可以说了。”杜无心向服务人员要了一杯白开水,现在什么东西对她来说,都有点让她难以接受。
肠胃不好,心脏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她这个人开始不那么好了。
“虽然我不赞成叶起他母亲那种激进过头做法,可现在看来,我却觉得,或许这也是一种途径。杜小姐……杜无心或杜子浱,我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即便是我这个在商场上混了大半辈子,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没明白个十足十,也能知道七七八八的人也不得不佩服你。”叶宏铭在商海混了一辈子,国内国外来来回回地走了无数遍,在某些习惯上,他却仍就偏爱中国的东西。
比如,此时他面前放的是铁观音茶,而非是咖啡!
叶宏铭端起紫吵杯轻抿了一口茶水看着杜无心说道。
“……”杜无心眼观鼻,鼻观心。
此时的她,依旧有种心怀惴惴的感觉。叶宏铭肃严的气场很强大,即使不能让她害怕慌张,却依旧会迫得她的思绪缓上三秒。
他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可能都会在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穿梭个两三遍才能理解里面的意思。
“过去,我或许会对你与叶起的事做放牛吃草的态度,可现在,我要你们离婚。条件由你开!”杜无心感叹,叶宏铭果断还是叶宏铭!
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面对他喜欢或者认同的人,他脸上的表情或是是淡漠得如死水般平静,也可能是严肃得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操起东西便对着人砸过来。
那是因为他自始至终,还是在意着他那个儿子的感受的。
而此时,叶宏铭向来严肃的脸上摆出的不是严肃的神情,也不是淡漠得像死水般的平静,而是一种和蔼可亲的柔和浅笑,浅浅的笑,淡淡的弧度,恰到好处的不会太深,也不会太浅,让人感觉到他好脾气的同时又是冷漠的疏离。
“……我会和他离婚!”杜无心沉默了好一会儿,端着手中的温开水一连喝了大半杯后才低浅的开口。
离婚……
那已经是必须的了!
杜无心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似随着她那句离婚而空荡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流逝。
“并且……我也不缺什么。”她缺一份爱,缺一份安宁,还缺一段快乐!过去能给她这些东西的人都吝啬给她这些,而现在能给她这些的人却给不了她这些。
或许他给得了,只是她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待,去接受了……
他真心等待的那个人,一直不是她!
或许是陌陌,也或许是那个半夜会拿着他电话附在他耳畔说“找你的”的那个人……
无论是她们谁,杜无心都觉得累。
陈陌她无力改变在他心中的地位,可另一个女人呢?一个从出生起便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她与他短短几个月的相处,让她拿什么去与她们相比?!
杜无心自信,她还没有那样的自信能胜过一个以死留下的印迹,一个以前半生相陪留下的眷恋……
“那么,开出你的条件。”叶宏铭手里的紫砂杯在手心转了几个圈沉着而缓慢地说道。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吧,一个月后,我不但会和他离婚,还会彻底的消失在你们的视线里。”杜无说平静地说。
即然比不过,就给出能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承诺吧。
离开,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的她,虽然心痛,却还是舍不下这片刻的温暖……
面对他家人的责难这一幕,她知道,也是迟早要来,或许她面对的人不是这么睿智聪明的叶宏铭,而是高傲如孔雀的叶夫人,或者傲慢得目中无人的叶纯。
可无论是谁,今天既然已经到了,那么她能挣取的,也就只剩这一点点时间了。她给出的承诺,必然是会施行的,消失的方式或许是短暂的几个月,几年,或者十年,也或许,是永远!
杜无心唇角的弧度一直微扬起支撑着她的骄傲,即便他……真如契约上所写的,只是对她只有利用;即便他,过去说的他们要好好的过下去,即便他心里只有曾经那么一刻才在意过她的,即便她此刻真的不舍放手,可……
“哦,怎么说?”叶宏铭从年轻时起,便一直信奉天上绝对不会平白无辜地掉陷饼,一个陷饼一个坑!
因此在他从他父亲手中接手生意的这么几十年来,公司在他的手中被经营得有形有色,并且也从没出现过什么大的失误。
“我要的不多,您也知道,您能给我的其实我从小就已经拥有。虽然我与叶起在一起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这其实也并不妨碍叶起什么,因为大家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只是后来关系越发变得微妙起来,改变了大家的初衷。出身在我那种家庭或者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对我与叶起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别。唯一不同是我不快乐的只是前半生,而叶起痛苦的却是后半生。”杜无心对视着叶宏铭的眼一句一句说得无比缓慢,她的骄傲在此刻也变得血淋淋,她的在乎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认同。
而维系她骄傲的存在,也依然用的是她最不屑,甚至是恨着的杜家权势富贵阴影的庇护……
“我们都在这样的不平衡中想找到支持自己那杆天枰的平衡点,许久以前,许久以后,我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点,但现在我能确定,我找到了我要的平衡,叶起也找到了他想要的平衡。我们长久不了,我比叶起,甚至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个世界,不会存在什么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也不会有王子与公主的神话。我需要时间,来记忆保存这段平衡,而你们也需要时间去缓冲让叶起接受事实又不会太过被激……”杜无心看着对面坐着的严肃老人,斑白的银发即便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也没能将他老年的疲态给遮掩完毕。
而自己二十二岁的生命才开始却已经开走向他所在的老态凋零的未端,连声音都好似透着浓浓的哀怆……
“你让我想到一个故人……”叶宏铭放下手里的紫砂茶杯,整个人向后靠进了座椅里。
“哦,是吗?那我很荣幸。”杜无心轻勾唇角,她说了那么多话,无非也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与疲惫的失落。
性格如她,很多时候都会是一个能不说则不说的人。可今天,她的话却异常的多,而且每一段话都是无比的长。
杜无心在心底为自己叹气,说好不在意,说好不难过,对这一天明明早有预料,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那么的难受呢?心也闷闷地抽痛着……
休息区里原本的轻音乐停了下来,一曲悠扬的竹笛声幽幽的响起,叶宏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那么,就请你记往你刚才对我说过的话。只有一个月!”
“绝不食言!”杜无心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说。
她心里无限哀凉,一个月,一个月到底有多久?!
是目前的平静,还是几分钟,几小时或者几天后的暴风浪雨?
亦或,他们之间连微雨轻风都不会有吧,本来就是相互利用各有目的的人通过利益走到了一起,真正到分手的时候,大概连说再见都是多余了……
“至于你与阿起他母亲的契约,我会让人按照那合约往你卡上打钱。契约到此为止!”叶宏铭的声音消扩散在这半是休闲半是安静的空间里。
杜无心敛下了眼,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手中的杯子上,像是将杯子的图案看进了眼里,又像是没有。心里却是不期然地又回忆起电话那端沙哑又熟悉的温婉傲慢的女音。
那种语调音色,极少能有人有,在杜无心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她只见过一个人有过那种温婉得能溺得水来的声音,那种语调,她也只记得一个人用得出那种味道……
因为知道所以熟悉,因为记下了那个特殊的人,所以即便是不了解她,也会无比清晰地她的一语一音,一举一动。婉约又不失风韵……
杜无心想,她为什么就那么肯定那个女人一定是她呢?为什么就是一定知道呢?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知道。
就像曾经的莫可,明明过去很多年,她有段时间依旧会不时地想起长大的他会用怎么样的动作语气来跟自己说话。
并且那从未见过的动作从未听过的声音都会在脑海里模拟出个真实的现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