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病了多久了？”他想问，严不严重，他想问，到底她的心脏有着什么样的病？想问她对自己的病知道多少？
可他却不敢问，只想知道她知道多少。如果连她都比他这个医生知道的多的话，那么……
“不久，就这几年前吧……”
几年前就知道，而且还吃着药性这么强烈的速效药。
“撑到什么时候……”
宁宋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一下子发现自己的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般，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一颗患有心脏病的心脏能撑多久，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大概什么时候？”他低下头，烦燥地将双手不停耙着本就不长的头发。
“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杜无心下巴支在膝盖上，沉默良久才道。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少得连她那些所谓的家人没有一个是知道的。可也不少，多得她认为值得信任的几个朋友都知道了。
“……”宁宋紧抿着唇突然抬头瞪她，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顾什么条件不条件。
“这件事，就你知道，只有你知道，其它人包括叶起，你都不能说。”杜无心无比果断地看着她，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为什么？”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她对叶起的在意程度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他们不是契约结婚么？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他的感觉，不愿让他知道她的病。
叶起有钱，叶氏更不少钱，有叶家经济上的支持，她还用得着去做临床试验的患者么？
宁宋唯一能想到的是以杜无心普通的家庭，根本无法支付心脏病高昂的医药费，所以她选择了做临床试验病患。而她现在却宁愿在叶起面前维持原有的骄傲，也不愿让他知道在那层骄傲下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虽人知道，更不想叶起知道。”即然那么难以抉择，那就不抉择吧，维持原状就好！
叶起依旧是叶起，她依旧是杜无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是契约婚姻而已！
“好……”宁宋无比苦涩地应下，“但以后每个月都得去医院做检查。”宁宋又随之加了一句。
杜无心看了他一眼，“宁宋，即便是朋友，你也管得太多了。”
杜无心松开顾自环住自己的手，拍拍有点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来，“别让我讨厌你，你这个朋友，其实挺不错的。”
她笑笑，只是有点难看。文件袋里的纸是那粒药的分析报告，还有与那粒药有关的心脏方面的病例。
“这些东西，只是针对药性进行的分析，不同的患者身上，起的作用只会大径相同。”她将那份报靠推放在茶几中间，“我要回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能撑多久。”宁宋坚持要知道，算是默认她反对他提出的最后一个却医院做检查的条件。以她对医院的讨厌程度来说，会答应他才会觉得奇怪。
反正不管她去不去，他都会想办法带他去的！
“最多三年……”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杜无心回到对面自己家时，早过了午饭时间。
周嫂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出来，“太太要吃午饭么？”
“不用了。”杜无心满心疲惫，原想找宁宋随便聊聊也好。
早知便不去！
“粥一直给您温着，要么再吃点？”周嫂以为她在外面吃过，试着让她喝点粥，少喝点也不撑人还养胃。
杜无心想了想，点头称好。
杜无心坐下喝粥时，周嫂站在她旁边絮絮道：“先生中午时打过电话回来。”
“哦。”杜无心漫不经心地应。
那时候打电话回来做什么呢？
早上才吵过架，很不开心地挂断电话，中午打回来，能说什么？
按一日三餐对她耳提面命不许招惹他的家人？
“先生很关心太太，只是不知如何表达而已。”周嫂站在桌前小心翼翼地说。
“……我吃不下了。”杜无心推开粥，说了句转身进了房。
或者是因为那天在宁宋那里的一番话让她已经做了抉择，难以选择便不选！
也或者是因为她的确太累，身心疲惫，连应付叶起都觉得吃力。
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都好似在避着对方。
叶起这些天下班都很晚，他回家时杜无心已经沉沉睡去，早上杜无心起床时，叶起又早早地出门上班。虽然还是睡在一张床上，二米二的床，一人睡左一人睡右，大大的床中间空出的地方完全还能容得下两三个人并躺。
两人明明离得很近，却又隔得那么远。
莫明冷战着的两人互不相干，杜无心无法去叶氏上班，时尔倒是上宁妖妖公司去打下秋风。
这天却去得很不是时候，公司里所有的高层进在会议室里做季度总结报告，杜无心路过会客区的时候却与里面的人狭路相逢。
“杜小姐。”坐在沙发上的倩影优雅地起身，朝她温婉浅笑着打招呼。
“苏小姐。”杜无心朝她点头，微弯着唇角回应。
两人这是第三次见面了，算不上熟，但也绝对不陌生。
杜无心几乎下意识地觉得，每次与她见面都是自己狼狈的时候。第一次在珠宝店是这样，第二次在叶家也是这样……
“妖妖与我哥他们在开会，不如到这边来坐会儿，喝杯茶聊聊天。”苏言婉言浅笑，柔柔的嗓意配上柔柔的动作温婉的笑，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只是，这仅是她此时给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感觉。
“也好。”杜无心轻抿着唇瓣浅笑，浅红水嫩的唇彩将她原本淡得几乎无色的唇衬得诱人无比，薄薄的粉底让她原本带点苍白的肌肤看起来更有生机。
苏言像个主人似的亲自给她泡了杯茶，“这是我哥一个朋友送的明前龙井，他只喝咖啡，这么好的茶也就成了待客的东西。”
苏言的声音依旧温嫁轻柔，似春风拂过，只是杜无心完全没感觉到春风中隐藏着的温暖。
原本很随意的一句话，从苏言口中说出来，却令她格外不舒服。
“是吗？那还真谢谢苏小姐的招待了。”杜无心不动声色。
苏言的话看似再正常不过，但从两人的身份角度一想，无论杜无心怎么听都像是苏言是主人，她是客人。珠宝店是这样，叶家也是这种感觉，而现在这种感觉不再只是感觉，而是事实！
她以主自居，待杜无心似客！
“总是苏小姐苏小姐的叫太客气了，杜小姐若不嫌弃就随阿纯妖妖她们叫我苏言吧。”苏言优雅地坐回去，捧着茶杯很随意的浅抿了一口。
“即然苏言都这么说了，那么你若不弃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杜无心笑笑，冷冷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随阿纯妖妖？
这又是在提醒自己她与她们的关系有多好，从小的手帕之交么？
而自己多么不值得一提，就一个飞上枝头的野凤凰！
苏言句句温婉，却句句含针带刺，每一句话看似随意却又句句针对着杜无心的尴尬身份而来。
“叶起哥最近还好么？”苏言对杜无心笑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一问。
“叶起么，你应该直接问他才对。”杜无心双腿随意地交叠成一个舒服的坐姿，抽过一旁的报纸随意翻开一面温不经心地看起来。
“无心对财经版很感兴趣？”苏言见她不怎么理会，更对她问起叶起来毫无反应温嫁的笑意在脸上僵了一僵，而后轻缓道。
“……”这一次，杜无心没再回她，而是眼睛紧紧地盯着财经版的头条，大而有力的黑体加粗加厚字迹仿佛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
“原来是叶起哥与A市沈氏的合作呀，这个合同已经进行了好几个月了。说起来，应该是你们结婚后没几天叶起哥便开始争取的。是A市数一数二统领时尚的公司呢。”苏言侧过头，在杜无心看的版面上扫了一眼，而后轻笑着道。
杜无心大概扫了一遍那篇报道的内容，而后将报纸叠好，放回原处，“苏小姐对这些到是了解得挺详细的。”
她与叶起结婚没几天，是指办证吧？
也就是杜子藤在医院与叶起相遇之后的事……
“也难怪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应该是你们的蜜月期吧。叶起哥很重视这次合作，所以你们婚后他连婚假都没有休呢，一直泡在公司。说起来，无心你与叶起哥的蜜月到现在还没有去吧？要不要我推荐几个地方，现在叶起哥的合同已经签了，应该有时间陪你去渡蜜月了。”苏言好心地建议。
“谢谢了，不过我想应该不需要。蜜月这种事，不适合我们这种不怎么懂浪漫的人。”杜无心起身，拍了拍身上坐皱的衣服道。
微蹙着眉笑得漫不经心，她对苏执这种蜜里藏刀的话，很是不喜欢！
“无心真会开玩笑，叶起哥从小便是浪漫得没边的人呢。你不知道，他为了爱情，跟叔叔闹得有多僵。差点就跟前些天A市市长的那个女儿杜子浱一样登报断绝关系了呢。”苏言满是感慨地说，眼里透着羡慕与失落。
“……是吗？”杜无心拉衣服的动作蓦然一顿，脑海中嗡嗡乱响着随口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