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起心中疑问重重,怒意也重重。
过去母亲是不屑做这样的解释与自嘲式的保证,然而今天母亲做了,最后的那句话对叶起来说,没起到任何保证作用。
反而令他更加疑惑,猜忌无论是夫妻相处还是商场对战都是最避讳的!
只是她的保证使他不能再发难继续问下去,而杜无心的神不守舍却更令他觉得难过,这个契约妻子,有着他不为所知的神秘,还有一块他进入不了的心湖。
他们有着世上最亲密相扶相持要过一世的关系,却也有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她就坐在他身旁,一手所及之处,可他们却有着各自的生活,互不相干!
一路沉默地回到家里,杜无心疲惫地回到房间,包被随意地甩在床上,人也随着这股力道摔进了床里。
她累了,真累!
门被从外大力推了开来,叶起沉着一张脸站在房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杜无心在门被推开那刹那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一头凌乱的短发无精打采地趴啦在头顶,额前的流海凌乱又邋遢,没了往日的乖顺与皎好。
“以后少跟我的家人接触!”叶起冷冷地开口。
回到家,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杜无心本身便一直是个问题。而叶母也是问题中的问题,她从不做无用功。会找到杜无心,定然是从中有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
杜无心面色苍白,在听到叶起的话时,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脏被迫提了提的紧张起来,苍白的脸色蓦然变得惨白,白得有几份渗人,原本紧了紧的心脏好似停了好几拍,又突然太过活跃地跳动起来,好似一阵阵尖锐的痛从胸口漫开。
她扯出个无力而又难看的冷笑,“我没兴趣跟你的家人搅在一起。”
如果他们不来找她麻烦的话,她很乐意不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只是,叶起冰冷的声音,难看的脸色,还是伤到她了。
亲人……呵,亲人……
所谓的亲人,便是无论何时,他都会为你着想为你担忧。
叶家与叶起的关系不算好,可他们却十分万能地诠释了亲情这两词!
“最好如此,以后没有我的陪同,你最好少与他们见面!”叶起冷冷地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苍白得骇人的脸色心底一闪而逝的难过。
“我不稀罕!”杜无心甩过一个枕头往叶起扔过去,苍白的面颊上隐隐有汗意沁出,闷痛的胸口起伏严重。摔枕头时用力太大,将自己也带倒在床上。
叶起一挥将枕头接入手中,双目喷火地瞪向杜无心。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上次是扔包,这次又扔枕头,总有一天,他会被她不知是扔刀子还是扔榔头给砸死!
刚想开口警告她几句,蓦然瞥见了她按着胸口的手,手指用力地在自己胸口抠按下去,指关节并着五指都隐隐地泛白,似要将心脏都给掏出来才舒服。
叶起的心咻地一紧,前两天宁宋的话突然串出来,回响在他脑海中:她的心脏有问题,有问题……
枕头一丢,“你怎么样了?”
叶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扶起。“药,药在哪里?”
叶起突然想起,她的包里似乎一直都有瓶药,宁宋见过,他也见过!
杜无心难受得已经无力回他,拼了命地吸气,再吸气,难受,逼闷……
“快吞下去。”叶起慌乱而飞快地从她包里翻出药,倒在手心送到她唇边。
杜无心虽难受,看到那药时,却明显一愣。
“快点吞下去。”她难受得脸已经折得接近无色,原本极淡唇色的唇已经淡得无色,淡得好似透明了。
叶起心慌,她居然还在发呆。也不管她的感觉,捏着她下颚强迫她张嘴,将药一把塞入她嘴里。“吞下去,快!”
叶起命令。
杜无心这时才反应过来般,勉力吞了下去,叶起早已唤周嫂送了一杯温水进来,递到她嘴边,让她喝下几口才悄然吐了口气。
“……叶起,我不想参与你家里的任何事,更不想与这里的所有的人有一丝丝的牵扯。”杜无心待呼吸平顺了点的时候闭着眼躺在床上对轻轻说。
屋外天光早已暗沉,没有星际的夜空透不出任何光亮。他们住的房子楼层太高,高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屋外除了黑就是黑,什么也没有……
“……”叶起坐在床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我很累,没有精力去观摩豪门大户人家的那些高槛亮表。”
“你吃的那种药,到底是医治什么的?”叶起原本的愤怒在她那苍白的病容上渐渐消融,留下的只是浅浅的心惊与担忧。那种随时随地存在未知的风险令他很不安!
“我困了,先睡一会儿。”杜无心仿佛没听到他的话,隔了好一会儿,微弱中带着睡意鼻音浓厚的声音自被子下传来。
“早晚有一天,我会知道!”叶起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屋里原本的留着的床头灯被叶起关掉了,漆黑的屋子似佛一张张大嘴的魔鬼,随时想要将她吞没。
其实她很怕黑,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留滞下来的后遗症。她也讨厌医院,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令她恐惧,也是那个时候带来的心灵病症。
她吃的药到底治什么病,若没人提及,她几乎都忘了。她吃的一直是胃痛速效药,只是药从来都是从宁妖妖处转到她手听。
那药医治的是……
呵,黑暗中,她低低自嘲似的笑着,笑得泪都滑出了眼眶,那药治的不是病,是命!
模模糊糊地睡去,朦胧中,被她遗忘了很久的梦境再次出现。
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楼,楼里楼外装修得好似座小城堡,城堡里住着的是位幸福的小公主。
那个女人,带着两个比她大的男孩子来到她家,“这是你两个哥哥!”
那个女人坐在沙发里对站在不远处的她说。她的目光,绵柔中带着犀利和怨气,时间在她心中烙下的伤害已经化成冰霜。看像她的似两把冰剑,看向那两个男孩子的却似绵绵的温柔。
客厅外,保姆着急地不停踮脚往里看,看她所在的方向,朝她使眼色。
“我没有妹妹!”其中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男孩子突然站起来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小小的她一把推倒,撞在楼梯口。
“她的妈妈是只狐狸精,抢走了爸爸!”
狐狸精狐狸精……
小小的女孩子趴在楼梯台阶上,睁着泪水盈眶的大大眼睛抢声道,泪水在眼眶里转呀转呀,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糊说,我妈妈不是狐狸精,不是!”杜无心惊叫着突然从床上弹坐而起,原本漆黑的屋里也在她的惊叫声中灯光四起。
“你怎么了?”叶起被惊醒,赶紧开灯。
杜无心坐在床上忽急忽缓的喘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傍晚时的不愉快被叶起与杜无心默契的揭过,叶起被她惊得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不是?”
杜无心突然侧头,看向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似是懵懂不知。
“怎么了?”
那个梦,令她心悸,她扑进叶起怀中,“叶起,世上最伟大的人是妈妈对吧?”
世上最传大的人是母亲,母亲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呢?!
梦中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大喊大吼着说出来的,睡在她枕侧的叶起自然听得清晰无比。
脑海中又闪过他们才结婚没几天那她第二次进医院时那个男人说的话,她喊他大哥。他们的关系是同父异母,她的母亲是明媒正娶,而他的母亲是未婚妻子……
我妈妈不是狐狸精……这到底要被伤害得多深才能在梦中都这么的难过。
叶起心底蓦然很难过,紧紧地揽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对的。”
“可是他们都说,我母亲抢了别人的丈夫,抢了他们的父亲。明明是那个人的错,那个人的错……”她在他怀里歇斯底里,她是那么地难过。
这些事,被她掩在心底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本来都无事的,可有些人,有些事,你不去想,不愿想,偏偏有人不愿放过你……
叶起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她家里的事,他不太清楚,更不知怎么样评置他们家那种复杂的关系。
“叶起,我恨他们!”杜无心从叶起怀中抬起头来,楚楚的杏眸泛着水光,却又是那般坚定地看向叶起。
叶起突然有些心虚,好似她那种柔而坚定的目光指控的就是他自己!
“有没有很难受?”扑在怀里的娇躯瘦小单薄,两颗临得最近的心脏砰砰乱跳,他的强劲有力,她的杂乱无章。
“……”杜无心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般,看着他,抿了抿苍白淡雅的唇色摇了摇头。
“起来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再睡,你没吃晚饭。”叶起笑笑,拍拍她的背,用指背将她眼角欲落未落的泪水擦拭掉。
“快点。”叶起已掀被下床,朝门口走去,杜无心还坐在床上看着他发呆。她的目光似乎太过强烈,连背对着的他也感受到了,顿住回头,朝着她浅浅一笑。
叶起的笑,很俊逸,原本刚毅的轮廓也在这瞬间突然柔和了许多。
叶起做了个他这辈子都未曾想到还有机会再做的动作,他回到床边,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抱下床放在地上,“赶紧出来吃点东西,快点!”
她有胃病,他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