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公平？
公平就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摔！
什么是和谐？
和谐就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叶起坐在办公室里疲惫地看着办公桌一角最显眼的地方放着的特别定制的日历定定出神。
办公室门被轻扣两声，汪小菡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叶总。”
“进来吧。”叶起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嘶哑。“什么事？”他问。
“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可以出发了。”汪小菡递上手中的文件夹轻声说道。
“好。”叶起站起来，不知是起得太急还是站得太仓促，猛然间竟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地差点摔了回去。
“叶起……”汪小菡心里一急，赶紧伸手去扶着叶起脱口而出地喊道。“你太累了，必须得好好地休息了。”
叶起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手按着太阳穴，狠狠地摇了摇头，眼前逐渐恢复了清明后便推开了汪小菡。
“没事，开会去吧。”
“都这样了还开什么会，你要不要命了？”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叶慎冷凝着一张脸进来。
“哥，你怎么来了？”叶起强打起精神问。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这么拼命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慎一拳砸在他的办公桌上，砰的一声，吓得汪小菡脖子一缩。
“现在除了工作，我真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叶起揉了揉眉角，复又坐在旋转椅上，低哑着声音说。
除了工作，他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不能闲，不能空，一闲下来，一空下来，他的脑海里又会出现那铺天盖地的血红，满天满地的红……
“你先出去一下。”叶慎对一旁的汪小菡说。
汪小菡点了点头，应了声抱着文件夹便转身出去了，顺势将办公室的门也带上了。
叶慎在叶起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下，手一拔，将叶起办公桌上那一份特别定制的日历翻了个面，正面朝着自己。
日历底色是一张坐在落地窗前看书的杜无心的侧面照。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自外面射进，一半打在她缩着脚蜷在藤椅里的身子上，一半落在地上。
书页间，能看出阳光照射部分与阴影部分的区差，手指微翘，形成一个剪影，似要随时准备着翻书。她的睫毛很长，卷卷的，翘成一个半圆的弧形，透过阳光，竟能看出一种时光荏苒的错落感。眼神很专注，又似很缥缈，像是看着书中某个字在思考，又似只是凝在书页上而目光空洞……
照片的上面，悬浮着的是一天天的日期，每个过去的日子或者正在过的日子都被叶起用黑色的钢笔画上了一个圈拉出个箭头在外面标记着多少个月多少天。
而在最后一个圈上标记的却是六个月零三天。
“你打算还要这么下去多久，给我先透个气儿。”叶慎将日历啪的一声盖在办公桌上问。
“大哥，我现在不想谈这些。”叶起的眼睛蓦然地有些发红，他低沉着声音道。
“那什么时候想谈？叶起，六个月零三天，你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数过来。然后呢？然后你们就能回得到过去？没有一个正确的开始，你认为你还可以怎么样？”叶慎的脾气一直属于冷冷淡淡，不急也不燥的那种类型。
可现在这样的叶起，却生生地激起了他心底的怒气。
六个月零三天，每一天对叶起来说都是种折磨，这种折磨不止来自于他心底深处的内疚，后悔，还有一份没来及说清的爱。
“大哥，我说了我不想谈。”叶起双手紧捏成拳，轰然地锤向桌面。
“叶起，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想怎么样？还想要怎么样？继续对她内疚还是对爸妈愧疚？欠她的，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叶氏几辈人积累下来的成就被她外公一夕间就化为了乌有，外债累累。爸爸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妈也靠药品控制着暴躁的脾气。你这样避而不见，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呀。那始终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叶慎是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住院部楼下他遇到那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就是杜无心。
他对杜无心一直很欣赏，对她的命运也很同情。
可是一码归一码，一旦两人立场相左，他始终会站在自己亲人这一方的。他同情地看向自己这个向来便独立独行的弟弟，他的情感路也从未顺畅过。
或者，叶慎该感叹，叶家长大的子女中，除了叶纯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外，没一个感情路是顺畅的走到尽头的。在叶氏家族里，个人的情爱永远也没有利益来得更得人心。
“大哥，如果钱财可以换回生命，你觉得我会在乎这几世积累下来的钱财么？如果钱财能换回我的孩子的命，你会在乎么？钱不是万能，当年的陌陌和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事，我可以糊涂，骗自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用一个七年的时间来忘却，可现在的无心呢？大哥，那个也是我的孩子呀，怀孩子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她到底是冒着怎样的危险来期待那个孩子的出生？！先天性心脏病，如果她不及时换心，她可能会在妊娠期间就……”就什么，叶起哽咽得说不下去。
因为叶家，因为那些所谓的门楣着第，因为父母亲情所谓的为你好理所当然地拆开他们认为不适合自己的姻缘。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做叶家的儿媳，苏言那样的？亦或，像自家妹子叶纯一样的？！
“因为是叶家，因为我姓叶，所以我应该一连失去三个孩子两个我心爱的女人？！大哥，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会痛。叶家……叶家……这个家族，到底给了我什么？而我现在却在拼了命的想尽办法把这个家族维持下去……我亲眼看见……看见无心被推落下来……而那个推人的人却是我的……”叶起眼睛早已发红，低恨的声音到最后却是什么也不能说出来。
即便事情早已过了半年，即便他早已知道，杜无心并没有死……只是……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在哪里可以找得到她……
“叶起……叶起，你冷静点。即便当时妈没有推她那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下来。叶起，你知道医生怎么说吗？在她与你同进手术室的那天后，孩子已经在腹中停止了生长。所以才造成原本妊娠反应强烈的她自抢救苏醒后便再也没了反应。这些你早就从医生那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把那些过错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呢？”叶慎忽地站起来，隔了张宽大的办公桌倾过身去用力地按住叶起的肩膀冷喝道。
叶起似被叶慎冷喝声给拉回了神智，他狠狠地吸了两口气，而后声音竟是嘶哑无力地向叶慎道了歉，“哥，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叶慎见他似乎清醒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现在，我命令你立刻，马上回去休息，你这边的事我给你处理了。叶氏那边的资金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用你操心。”
“我睡不着。”叶起再次揉向泛痛的太阳穴，也不避着叶慎，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直接丢进嘴里。
“你在吃镇定剂？”叶慎吃惊地问。叶起刚开始出院的时候脾气经常不稳定，需要镇定剂来安抚。而后来，他明明记得叶起已经把吃这东西的依懒性给戒了的，怎么……
“嗯。”叶起轻嗯一声。最开始他靠这种药是因为它能使他的心为之变得安宁。而后来他吃这种药却纯粹是因为依懒。
“阿起，这种药吃多了伤身。”叶慎眼里幽暗地晕晕闪过各种复杂的光芒。
“我知道。”叶起镇定自若地把药瓶往抽屉里一扔，接着说，“我只是想找一下这种感觉。对药品依懒的感觉。”
他曾亲眼见杜无心服用特效药的同时还连带着一起服用有强效镇痛作用的吗啡合成片。
她吃了多久他是不知道，但有些时候，他明明看见她并没有服用其它药品，只是时间到了，必须得服上一粒两粒那种药丸好似才能过得下去。
他想体会一下那种极度依懒的感觉，那个时候，应该是很难受，身体上强迫她要吃那种药而理智上却极度的不情愿。叶起找这种感觉找了很久，直到最近，他才真真的有那么丝丝缕缕地体会。
叶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抽个时间，却医院看看爸和妈。这半年来，你一直把自己关在公司里，连复查都不愿去了。”
叶起看向那本他特别定制的日历，六个月零三天，她离开了六个月零三天。
“直到她回来那天，否则我不会去。”叶起说，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抓住椅背上搭着的衣服推开办公室一侧连能一间休息室的门。
叶慎蹙着眉望向被叶起甩上的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饶进叶起的办公桌坐在他的位置上开始处理起他留下的公务。
“二哥……我受不了了……”人未到声先至，叶纯气轰轰的声音自面传来。门被她砰的一声狠狠推开。
“这个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叶纯跺着脚进门，一把将手中的包便往一旁的休息区甩。甩完包，她一回头，看到的便是叶慎满是不悦地紧皱着一对浓眉盯着她看。
“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叶纯有些心虚地结巴着。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叶慎反问，指间扣着笔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桌面。
“你平时不都在叶氏总部么？”叶纯嘟着唇不甘不愿地走到叶慎对面坐下。
“你怎么没在公司上班，又跑到这里来大吼大叫些什么？”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叶氏，哪还需要我去坐镇呀。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怎么就招上了这么只大得能吓死人的鸟公司的红眼。”叶纯满是憋屈地说。
“现在没问题了？”叶慎突然问。
叶纯一顿，而后又满是委屈地说，“大哥，要么，我们把叶氏就卖了吧。反正那什么破公司喜欢，就让他们拿去好了。”
叶慎对叶纯的话，只是回了个冰冷地瞪视。
“你以后少出去惹点麻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什么时候又去惹麻烦了？叶氏在B市的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么多年那破公司都没把咱们的公司给看上，偏偏也就这几个月，像是要把叶氏往死里逼。我觉得它不是在逼，而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