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手放在他的心口。轻声问他：“还疼吗？”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把自己的手覆在我的小手之上：“曾经很痛，但是现在不痛了。”
“一点也不痛了？”我仍旧不敢相信。
他闭着眼睛失笑道：“是，一点也不痛了。”
这次我终于安心的靠在他的怀里，没多久，便沉沉的睡去了。
我也很累。
恍惚中似乎听见他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豆儿，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何子衿突然直起身，眉头又紧紧的蹙在一起。怎么了？
看着他的表情，我似乎也感觉到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何子衿立刻揽着我跳下了马车。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王爷，好像有很多人朝着我们追来了。”
上马！何子衿一声令下。他们便用手中的长剑将马车废弃于一边。然后纷纷上马。
我暗自思索，我的骑术很一般，若是逃命的话，必定会成为大家的拖累。
可是才刚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脚下一轻，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人已经落在了何子衿的马上。他一手揽着我一手握着缰绳。正向远处望去。
渐渐的，只听见耳旁呼啸的风声越来越猛烈，卷着战马的铁蹄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其它三个方向，也传来了排山倒海的马蹄声。
不多久，四面八方，无数匹战马，溅起飞雪，将我们团团围住。马上的武士，扬起马鞭，一刹那间，无数战马同时嘶鸣，把我们围在当中，一圈一圈的驰骋奔跑。
地上飞起的冰珠，打在我的脸上，生生地痛。
远处，马上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武男子，透过他们，慢慢向这里走近，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眸中的神色一下子变深了。
只见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马鞭。所有的人都同时停了下来。
是完颜烈追来了。
我想说什么，可是他的目光却从我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我身后的男子。
顷刻间，他的眸中，杀机四溢。
“哈哈…。。”他仰天长啸，声音回荡在山谷里，让气氛更加悲凉凄清。
“公主殿下，你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不惜将我完颜烈与整个草原玩弄于股掌之上。我堂堂匈奴王子，为了你情愿入赘中原，到头来，不过是成了普天之下一个最大的笑话。
公主殿下，今天你告诉我，我完颜烈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么？”
“完颜烈…”
我想解释，可是又能说什么呢？
说对不起？
说我爱的不是你，而是我身后的这个男子？
或者说，你的父汗在王庭时想要毁我容貌，夺我记忆？
千言万语，一时叫我该不知该如何开口？
完颜烈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用马鞭指着我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惜以性命要挟父汉，让他与大陵交好，我甚至要挟他，只要有我完颜烈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他对你齐豆的祖国用兵。
甚至我还对你满怀愧疚。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终于让父汗答应了我。
可是你又是怎样来回报我的？
当我听到你离开我的消息时，我还不敢相信，以为你也许是遭人劫持，没想到，父汗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是存心让我成为天下的笑话。”
完颜烈越说越气愤，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挥舞。
而我也早就泣不成声，无论如何，终究是我辜负了他。
原来，看到完颜烈发疯似的样子，我也会如此心痛。
但他的话也让我一下自己明白了，完颜洪泰并没有告诉完颜烈，他与季杏林在大帐中那欲毁我容貌，夺我记忆的事实。恐怕完颜烈听到的只是我自己逃离草原的消息吧。
所以当他看到我与何子衿同骑一马的情形，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嗜血的表情。
“完颜烈，你父汗……。”可就在这时，完颜烈竟然与我同时开口。
他说：“回到我身边，我就当一切从未发生。”
原来，他还是只要让我留在他的身边。
我顿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沉默，让他的表情更加暴戾。
此时的他，是我完全陌生的，我几乎不敢将眼前的他与曾经为我在京城的酒楼内，亲自扮作小生为我唱戏文的那个完颜烈联系起来。
完颜烈的眼神中再次闪过一丝绝望，他好像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眯起了鹰眸，声音沙哑的对我说：“豆儿，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我心中一痛，这一次，他没有唤我公主殿下，而是唤我豆儿，他其实和我心中一样，终是不愿意我们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可是除非他能放手，或者我能离开何子衿。
除此之外，我们之间终究要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更何况，我们之间还夹杂着两个即将开战的国家。
我身后一直揽着我的这个男子，开口打破了沉默：“豆儿，你怕吗？”
我回过头，笑着对他摇摇头。
“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他的怀抱，永远是为我挡风遮雨的地方。
何子衿的目光望向无边的皑皑苍茫，最后落在我的脸上，拦住我腰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量。
他的头低下来，嘴唇抵住了我的额头：“豆儿，我们一起拼一次。”
“好。”
“我们冲到山上去。”他的意思我懂了，只有冲到山上去，或许才能找到避身的地方，才有可能甩开他们。
这是唯一的一线希望。我们同时顺着也不远处的山峦望去，我们都知道，那里也许不仅是可以避身的地方，也许那里更是我们全部的未来。
身边的绝命七燕，得到了指示，手中挥舞着各自的兵器，掩护着我与何子衿，向后山冲去。
虽然完颜烈的骑兵人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何子衿手下的这七个人，确是各个身怀绝技，一时之间，手起剑落，匈奴武士纷纷被打落下马。
完颜烈的脸已经铁青了，恶狠狠的看着我们，口中说道：“别伤她。”然的后突然用手一挥，顷刻间，所有的人都同时向我们袭来。
这一刻我的心狠狠的纠结在了一起。
所有的弯刀，都向我们袭来。而在我面前的几乎都同时挥向了何子衿。
而我身后的这个男子，更是用一只手，想要将我完全的互在怀里。
我们彼此之间，分离了这么久，这一路之上，还没有来得及倾诉任何一点相思的苦楚，偏又陷入了眼下，这种境地。
若能同生，是上天的眷顾。
若是他死，我绝不独活。
我夺过一个匈奴武士的弯刀，与何子衿并肩作战。
我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完颜烈。为什么一夜之间我们就变成了这样？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曾用匕首替我切开新烤的羊肉，自己吃的嘴角，手上都是油。那时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充满阳光的大男孩。而此刻的他，再也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洪我开心的小狗，而是奔跑在草原上暴戾的头狼。
一切变得太快，太突然。
我们奋力迎战，可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当我们奋力冲到山上的时候，护卫我们的绝命七燕每个人都已经身负重伤，如今只有两个人跟了上来。
何子衿的左臂也被砍伤。
匈奴武士手中的弯刀寒光冷冽，透着凛然的肃杀之气。
山道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沉寂下来。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唯闻耳边呼啸的风声。
完颜烈上前走了几步，鹰眸之中，寒光尽现，他死死的盯住何子衿，怒喝道：“何子衿，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将她从我的身边带走？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本就属于我？”
何子衿，袖中的手紧紧的与我握在一起。
他傲视着完颜烈，甚至嘴角上还保持着微笑：“你错了，豆儿只属于他自己，他不属于任何人。”
完颜烈，用手指着我，决绝地说：“豆儿，回到我的身边。”
我摇摇头，苦笑道：“完颜烈，你到底要怎那样才能原谅我，放弃我？”
他听了我的话浑身一震，眼底再次闪现出愤怒的火光：“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今生不会，来生也不会。”
他的怒火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了，上前来欲把我拉回他的身边。我连忙躲闪。他被我的动作再次激怒，举刀向何子衿砍去，嘴中说道：“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见，他怎样死在我的刀下。
何子衿举剑去迎，可是转眼间，手中的长剑便被完颜烈磕飞了。
我忘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呀。
果然，何子衿又重新捂住了心口。表情十分痛苦。
我一把扶住他。
“子矜，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完颜烈又冲了上来，想是要抓我，我手腕用力，长剑向他刺去。
他好形没有料到，我会向他挥剑，一失神，长臂被我刺中。
“豆豆你？”完颜烈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完颜烈，我……”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刺伤了完颜烈。
不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忽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飞了下去。
“豆儿…。。”
声嘶力竭的在山谷中回荡，伴着风声，最后竟是变成了久久的呜咽。
急速的下坠中，我看见自己正朝着万丈深渊落去。
子衿……子衿……。。
眼角流出冰冷的泪珠，为什么幸福会这样短暂，好像怎么抓也抓不住。
完颜烈，这样的结局你应该放手了吧。
“扑通一声，像是重重的撞到一个地方，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佛五脏六肺都被炸开般。寒风似乎要侵入骨髓。
原来死亡，真的是这般痛苦。
我又听见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一声一声，久久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