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恍然大悟：“是啊，瞧我这脑子，都没想到。”眼睛也看向不远处的江崭和小孩，打算打个招呼，示意一下。
江崭压根没把眼光看向这边，也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点餐。
王阳光也看着江崭。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
换做平常，王阳光是不可能和不相关人，为打不打招呼这么点小事，产生那么大的不快的。
可是，江崭对王阳光来说，真不是不相关人士。
他的不快，源于对晓小的不平，好好的女人，怎么摊上了这样的老公！他一下又想到了晓小遭遇的家庭暴力，心中对晓小更是怜惜万分，虽然考虑到老婆孩子在身边，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柔声对晓小说：“你过去吧，他们在等你呢。”晓小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莫雪飞快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和他多年的生活，她太了解他了，他那讲话的语调，让她觉得很不对劲。那腔调，听着正常，但是她却敏感地觉得，里面怎么会包含着那么一丝丝的柔情和不忍呢？
这次吃饭，莫雪纯属陪同，来之前她已经吃过斋饭了。
她默默地看着他切着牛排，然后分了一半给儿子，小虎抗议：“爸，我吃不了那么多。”
王阳光回答儿子：“那你的鱼排分我一点好了，要什么都吃，营养才全，披萨也多吃点。”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他，还是那个莫雪的好丈夫，小虎的好爸爸。可是以女人的直觉，她完全可以感到，这种貌似平常的举动下，仿佛有着他克制的什么东西，隐隐的，忽明忽暗，云雾一般，存在，但是想抓住却有些难。
女人的直觉？自己已经这样，还能算女人吗？莫雪摆弄着手上的菜谱，苦笑。
小虎高兴地起身：“我取沙拉去。”
小虎一走开，王阳光和莫雪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尴尬，是不是两人经常分开，现在连同在一个屋檐下，都做不到了，已经生疏了？
不说点什么，仿佛都有些不自然了。
莫雪笑笑，起立：“我去看看小虎，他就喜欢玩沙拉塔，可别拿太多了，吃不完。”
王阳光如释重负：“恩，你要果汁么，我帮你点一杯。”
莫雪摇了摇头，她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连沾到稍微的油腥的碗筷杯碟都不行。
她慢慢地往取沙拉的地方走去，还有一段距离，她看到了晓小和她的女儿，也在取沙拉。儿子和晓小说了句什么话，晓小凑了过去，帮忙给他往盘子里摆弄着。儿子脸上，是高兴的笑容，晓小和女儿也满脸是笑，晓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上还沾了点沙拉酱，很滑稽的样子。
很少见儿子那么开心的笑，她一直对他很严格，把他培养成绅士，是她一直的目标。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儿子，仿佛更多了些生活气息，她忽然觉得，儿子也还是个孩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她悄悄地原路返回了。
王阳光在位子上，正好可以看到晓小一家的餐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独自坐着的江崭。只见他边吃东西，边拨弄着手中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崭没想到，就那么一会会的时间，附近已经有人仔细地观察了他，并对他有了初步的观察结论。
王阳光没有想到莫雪会回来那么快，他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神色如常地笑着问：“怎么就回来了，没一起拿沙拉吗？”
莫雪往他收回视线的方向瞟了一眼，笑着答话：“我想想还是随小虎自己高兴好了，他首先还是个小孩子啊。”
王阳光点了点头。两人居然一时无话！
不一会儿，小虎小心翼翼地端了沙拉盘子回来了，沙拉垒了很多层，满满当当。小虎很高兴：“爸、妈，我今天垒了六层哎，比上次多了一层！”
坐定后兴奋地补充：“那位晓小阿姨真厉害，一层层的东西垒的都不同，规划得好好，中间涂了沙拉酱，整个沙拉塔搭得很牢靠！” 王阳光扮完慈父做严父：“小虎，怎么拿那么多，又吃不完！你看看老外们，吃多少拿多少，再看看你们，把必胜客文化都演绎成什么样子了！”
小虎很不服气的嘟哝：“我本来还想往上搭呢，就是这么想，才搭了六层……”
莫雪赶紧接话：“是啊是啊，是要考虑一下呢，最后吃不完就打包吧，别浪费。”
王阳光和小虎都不吱声了。有时候，父子间相处，是需要一个和事佬……
三人吃完后，发现晓小一家还在继续用餐，双方远远示意，挥手道别。江崭依旧玩着自己的手机，浑然不知已经和给自己戴绿帽的人失之交臂。
王阳光一家上了车，没人说话，车里发出舒缓的音乐。小虎在后座上玩着游戏机。和往常一样。
可是两个大人，心情都和往常不一样。那就是，莫雪和王阳光都各有所思。
到了家中，王阳光在卧室里，换上了家居服。莫雪走了过来。站在门口。
她默默地看着他扣着衣服扣子，王阳光一回头，才发现她在，楞了一下：“有事吗？”
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把他歪斜的领子整理整齐。在短暂的沉默后，她慢悠悠地说：“阳光，我想等小虎初中一毕业，就安排他出国。”
王阳光扣着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还太小，那么早出去做什么？原来不是都说好了等他高中毕业再出去吗？”
莫雪的性格，看起来很柔和，但骨子里却是很有主意的人，她继续说服王阳光：“小虎的外语，学得一直不怎么样，让他先去国外适应适应，一为熟悉语言，二是年纪小点也容易融入周围环境。你知道融入一个新环境需要时间，何况是融入一个文化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国家，更是需要这个过程。”
王阳光有些不赞成：“我还是觉得他太小。小虎的年纪，又正是青春叛逆期，这个时候换环境，对他的成长非常不利。”
他看着莫雪还打算说服他，直接截住她的话语，紧接着说：“等他高中毕业了，再过去吧，那时候条件要成熟些。”
莫雪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她打消这个主意。但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温顺地听话，还是继续往下说：“如果你要是觉得他生活上有问题的话，那完全没必要担心。到时候我也想跟着小虎出去，方便照顾他。”
王阳光有点怔住，莫雪的这个说法，他还第一次听到。
莫雪自顾自地往下说：“至于语言关，普通对话我完全没问题。会有什么比把孩子带在母亲身边最让人放心的？反正，不管他是高中毕业去，还是初中毕业去，我都要在他的身边。至少这样会让他能平滑过渡吧。”
王阳光思索了一会：“这个事情，等我仔细考虑考虑，再决定吧。”
夫妇两人的交流现在是越来越少。能聊上一聊的话题，好像，也只有儿子了。这次莫雪上山吃斋，一去一个多月。把带去的小虎也给憋坏了，以至于小虎下山后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拼命吃肉。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老婆不在身边，王阳光居然没感到有什么不适应！
他心里知道，有愧于莫雪，但他又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就把和她亲近当做补偿。两人的生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该怎样对莫雪才好，和她的单独相处，他越来越不自在，仿佛周围的气压骤然增高。
他快速地向门口走去。
莫雪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她喃喃地说：“阳光，我太累了，让我靠靠。”
她能感觉到他僵直的腰肢。他一动不动，停住了脚步，任由她抱住。
他们最后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都记不清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小虎都没多大的时候。现在，这个抱住自己的女人，曾经把最好的青春给了他，她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他僵硬的背部慢慢变软，回头，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莫雪拥入了怀中。
长期的素食，让她的身体消瘦，肩头揽上去，都是一把骨头。他有些心疼：“你怎么那么瘦！吃素也要把营养跟上啊。”
莫雪没吭声，听着他责备的语气，忽然觉得很温暖。这样，她就觉得足够了……
这个拥抱，两人都领会到了左手拉右手的精髓。
莫雪，70年代初生人，著名某大学机械制造专业毕业，学校优等生，拥有班花、系花、校花等称号……
莫雪婚后，辞去设计院工程师的工作，专心照顾家庭。可惜，她在生孩子的时候，出了意外，大出血不止，被迫摘除了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