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前面就是纳兰府了,怎么看你越是回家越是不高兴?难道还在考虑夫人的问题?”纳兰思凡看热闹不怕事大,专拣纳兰雪的痛处开涮。
纳兰雪半个时辰前刚送走了景泽,现在要回自己的家,本来见到父亲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一想到纳兰夫人和纳兰轩,还有现在纳兰家的处境,她便有些不悦,不是不想回去,是回去了之后还是有一个烂摊子在。
“大少爷快别打趣小姐了,小姐心里不知伤心成什么样了。这次大难小姐差点被人害了,少爷还是少说点话,留着口水一会儿回了府上给小姐撑腰罢。”红药这会儿也不害怕纳兰思凡,她只是很为纳兰雪担忧。
现在府上的那两母子可是容不下他们二人,若回府不顺,以后纳兰雪和纳兰思凡在月夕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
纳兰思凡吐了吐舌头,一副妻管严的样子,他拍了拍纳兰雪的肩膀,率先骑马向前走去。眨眼之间便是纳兰府,府前丫鬟小厮一群人站在那伸着脖子,只等着纳兰雪和纳兰思凡回来。
一见二人大老远过来,全都欢喜的紧,管家率先接过纳兰雪的马缰绳,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再不会来,将军可就要想死小姐了。”
纳兰雪勉强笑了笑,叫了声“叶伯”便翻身下了马,一一见过家中丫鬟小厮,便进了门,红药和小昭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纳兰雪刚进门,抬眼便看到纳兰轩扶着纳兰夫人站在院中,二人也看到了纳兰雪,他们脸上没有惊喜,纳兰雪分明看到纳兰夫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之色,而纳兰轩的眼睛里却尽是鄙夷。
还是恨毒了自己啊,纳兰雪自嘲一声,既然如此,她也便释然了,左右自己不是人家亲生的,还纠结什么呢。
纳兰夫人想了想,纳兰雪不招呼她,也就罢了,若是纳兰雪回来她这个做母亲的再不表示表示,那可就真是失礼了,想到这,她微微一笑走过来拉起纳兰雪的手,道:“雪儿你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跟母亲说一声。”
纳兰雪脸上表情极不自然,她看了看纳兰夫人,对方一脸恳切,倒是比她得体多了,“夫人好,雪儿早两日前已经派人来通知府上了。夫人不知,雪儿也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你!”纳兰轩气急,见纳兰雪连母亲都不叫,直接说了夫人,刚想教训她,便只听到门外一声高喊,“哎呀,母亲,二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思凡在这里给母亲请安了,二弟,大哥早就想要你那柄象牙笔筒,怎么样,大哥想了许久,不如现在便给了我罢!”
月夕皇城,慕宸宫。
芜妃端坐在院中,看着那一瓮瓮的冰霜,脸上带着一丝慵懒之色,她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现今再过几个月便要生了。可是看她神情却是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懒得做,往常月夕皇帝来之前,她总要细细地打扮上一番,画上精致的妆容,装出一副天可怜见的样子,来博对方的欢心,可是现在,看着一天天越来越大的肚子,想到以后这孩子的下场,芜妃就满面寒霜。生下来便是受罪,不生下来倒还有很多的利用价值。
“孩子啊,孩子,别怪娘亲心狠,若你的爹爹是旁人,就算是个农夫,我也是愿意将你好好生下来抚养,看碧蓝天空,过清闲日子,可是现在,怨不得娘亲不要你。”芜妃摸着肚子喃喃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雅窦端了燕窝出来,还没出门就看到芜妃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水瓮在发呆,便有些惆怅。那些莲花都死掉了,翁里边的水也结了冰,一日日地放在这里,人一靠近便是身子一冷,芜妃娘娘却丝毫不理会这些,只叫人别搬走,每日里在这坐上半晌,不说话,只是坐着。
“娘娘……”雅窦一只手端着燕窝,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芜妃的肩膀,轻声道:“娘娘又在发呆了,一会儿陛下下了朝便来咱们宫里瞧瞧,娘娘若还是坐着,陛下来了岂不是不欢喜,娘娘还是将燕窝吃了补补身子,进屋去吧。”
芜妃扭头看着雅窦,对方脸上的稚气差不多快消磨干净,看来若白也在她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不知为何,她身旁只带着若白便好,可是初见这丫头时便觉得颇有缘分,看来这天底下的事情没多少是能看的清的。
“你放着吧,本宫待会儿便吃。这院子里凉快的紧,屋子里又热又闷,本宫待着也不自在,倒在外面坐着是极好的。”芜妃细长的眼睛里含着深沉,她极少这样柔弱的说话,雅窦听着,脸上愣了愣。
最后还是将燕窝放在石桌上,换下早已经凉透了的茶,雅窦转身欲走,总觉得不好,于是回头道:“娘娘,雅窦给您拿个披风出来盖上肚子,娘娘是有身子的人,受了凉总不好的。燕窝是林皇后派人新近送过来的,说是给娘娘将养身子,雅窦看过没什么毛病,所以给娘娘端过来,其他的娘娘们也是有的。娘娘快趁热喝几口,回屋睡会儿吧。”
芜妃盯着面前的燕窝出神,她右手攥了攥,没有说话,只听着雅窦的声音越来越小,才端起面前的燕窝,上面飘荡着香气和热气,她微微一笑,用勺子搅拌搅拌,待凉了,弃了勺子一口便喝了下去。
林皇后送来的,自然是好东西,她也不会折了皇后娘娘的兴子,她要来送多少,她便吃上多少,左右这孩子是个助力,林皇后想要早些让他死,芜妃也没什么意见。
水瓮暗处,一个小丫鬟看着芜妃将燕窝喝光,用袖子捂着嘴偷偷一笑,随即隐了身子,离了慕宸宫。
若白看到小丫鬟走了,这才从一旁走了来,走到芜妃的身旁站定,沉声道:“娘娘,就这么放她走。这几日来,那丫头总是鬼鬼祟祟地在慕宸宫监视,恐怕是林皇后那边的人,若是娘娘被她们抓到什么把柄,那我们在月夕的牺牲可就白白地浪费了。”
芜妃听完,眼眸一转,她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拿着勺子搅着桌子上的燕窝残粥,一下一下又一下,她眼神冷冽,没有一丝的温度,仿佛如同这冬日的寒冰般刺骨。
“你以为那是林皇后派来的?”朱唇轻启,芜妃抬头深深地望着若白,微微摇了摇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知道。那个丫头以前我在月夕老皇帝那里见过,不过是个洒扫庭除的闲置三品宫女,她能来咱们这监视,必定是受了李小平的意,那个老太监以为我没注意过老皇帝身边的闲人,那他可是错了。既然是李小平安排的,你猜,幕后主使是谁呢?”
若白盯着芜妃搅动勺子的那双芊芊素手,露出来的皮肤已经冻得通红,她抿着嘴唇,心里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难道是陛下?!他为何要来监视娘娘,这段时日,陛下可是对娘娘心疼的紧,怎么会?”
芜妃弃了勺子,站起身来走到结了冰的水瓮旁,低头望了望里边的冰碴子,不动声色道:“他是个什么人,咱们最清楚。能害死永灵公主,说谎话眼也不眨,这样的男人难道你还妄想他会沉迷美色?在这种人的眼里,唯有权力最重。雅窦年纪小,你调教她再多,记性长得也慢,刚才林皇后借她的手给我送堕胎药,她心眼少不代表月夕老皇帝没心眼。他既然看着我吃了这么久不动声色,想必早已经看皇后不顺眼,想要借着我这里灭灭皇后的心思。哼,这月夕的皇城里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也不知当时的永灵公主是不是叫猪油蒙了心,看上个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若白听的心惊,这是她第一次从芜妃的口中说出诋毁永灵公主的话来,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她的心境,毕竟她是……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若白看着芜妃一只手死死的扶着水瓮的边缘,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肚子,对方脖子上早就结满了汗,也不知刚才的她是怎么忍的。若白奔了过去,注视着芜妃那双无神的双眼,再看看她满脸苍白,尽是冷汗,她心里一惊,难道是孩子要……
果然,芜妃的裙摆上开始殷出血迹,雅窦拿了外衫从屋里出来,只看到若白驾着芜妃的身子正在水瓮旁喘着粗气,她慌乱中抱着衣衫冲过来,将衣服披在芜妃的身上,着急道:“这是怎么了,娘娘她刚才还是好好的。我去叫太医来!”
雅窦匆匆忙忙地离了慕宸宫,她的身影越来越小。
“若白,扶我进去。”芜妃艰难地挤出这句话,身子便绵软了起来。她也是练过功夫的,若不是有功夫的底子在,怕是连日被这堕胎药早就伤了根本,现在还能硬撑着站着,实在是不容易。
若白赶忙抱着芜妃的肩膀,一步步将其扶进寝殿,芜妃的身子才躺在软榻上,衣衫都来不及换,便在模糊中听到太监一声高喊,“陛下驾到!”
芜妃嘴角咧了一下,冷笑一声,还来的真是时候,这把火烧的旺不旺,就但看这老皇帝要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