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他低头看着那些大臣手中拿着折子，面色难看却不敢说话，便知道这些人今日来是要做什么。
左右不过是二皇子言祯和林皇后虐杀皇子的事情，果不其然，月夕皇帝刚坐稳了，便见兵部尚书递了折子上来，迈出一步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其他大臣看了对方一眼，均不做声，想必是在他递折子前便知晓了对方的心思。
月夕皇帝其不能洞察这些人的伎俩，他翻都不翻那折子，便慵懒道：“爱卿有何事，只管说罢了，朕听着呢。”
不用猜兵部尚书说的就不是林皇后的事情，他大儿子被太子言麟施了恩，小儿子又被言祯用力害死当了替罪羊，就算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老东西参的是谁的本。
果不其然，兵部尚书高声道：“陛下，二皇子殿下向焦岩国购买火麟烟失德，并且用此等东西加害纳兰将军之女纳兰雪，此事产生的效果甚为严重。且不说纳兰小姐身体无恙，单说二皇子勾结焦岩国，这意图便可彰显啊！”
兵部尚书说的慷慨激昂，朝中大臣果然有一小部分人在私下议论，对他的说辞甚是同意。
月夕皇帝眉头微蹙，他视线往下面一扫，众人便噤了声，他看了看其他人，脸色有些不悦道：“还有谁？”
话音刚落，就见韩老将军递了折子上来，他头发花白，虽然年纪不很大，一张脸上却早已饱经风霜，他咳了几声，才道：“陛下，臣赞同兵部尚书的话，二皇子失德。更何况林守备全府被杀，百姓众口一词都说眼见着二皇子做的。如今两项罪名，陛下还是早做决断，否则，恐民众不服。”
月夕皇帝瞅了韩老将军一眼，接过从李小平的手中递过来的折子，随便翻了一眼，见其中内容均和早前的信息一样，便有些不悦，看来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来这给自己下绊子，若是他不定罪言祯，这些人难不成还要闹个底朝天？！
韩家的四公子被言祯弄的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也不怪对方怀恨在心。若是平常人家，管你是谁，早就来拼命了。言祯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更得益于他本身就是皇子身份，韩老将军找事也要看月夕皇帝的面子，不敢轻举妄动。
“纳兰将军，你怎么看？兵部尚书口中所说，二皇子言祯利用火麟烟害的是你的女儿。”月夕皇帝将话题一转，成功将焦点指向纳兰英。
纳兰英听着底下大臣的议论纷纷，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五皇子言清，脸色微微一变。他早就请求言清参过言祯一本，此时林皇后和言祯一同出事，太子言麟问罪东宫，不在这大殿之上。如今他身为纳兰雪的父亲自然而然便成了话题中心，只是，这次说话可不能意气用事。
纳兰家水深火热之中，很有可能因为他的疏忽就此沦陷。“陛下，臣自然是希望陛下能给小女一个答复，可是，万事讲究证据，若是拿不出，也不便再说其他。”
月夕皇帝眉头一挑，纳兰英这几句话说的颇好，将他想要埋没言祯罪名的路都堵死了。证据，百姓们众口托词便是证据，言祯身上的火麟烟也是证据，他想为言祯开罪，还得想想怎么堵得上这悠悠之口。
台下人议论纷纷，大多数人是同意问罪言祯的，可是有些人偏偏保持中立，他们眼见着月夕皇帝心情不好，便迈出一步，道：“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守备全府被杀一案，有诸多疑点，比如说，二皇子只带了几个人，得力助手还死在了回月夕的路上。那几个人是用了何种方法害了林守备，还未知。至于火麟烟，焦岩国是卖那玩意儿，可是也不排除二皇子殿下只是拿来玩玩。永顺州民风霸道，他们见了外来人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
“若是连这些都强加在二皇子的身上，微臣觉得有失偏颇。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月夕皇帝脸色有些缓和，他瞧了瞧站出来的官员，是个平日里的小人物，不过关键时候，还挺管用。一下子，满朝文武全都噤了声。
许久不说话的言清也转过身去瞧了瞧他，只见他深深地低着头长了一张谄媚的脸，乌纱帽戴的整整齐齐，看了一眼，却是个四品。
言清冷哼了一声，看来这是要升官了。若是他今日出来求情，为哪一方都不合适，于是只好充当个看客，看着这满朝的文武究竟被谁驱使。
日头越来越盛，然而风却越来越大，大殿里刮进来的凉风阴冷，吹得月夕皇帝身子一抖。突然间他觉得这满朝的文武均是假的，不过是各人找各人的靠山，各取所需罢了。
“陛下……”李小平轻声叫了声，月夕老皇帝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满朝文武均在斗法，不由脸色一暗。这些妄想借事攀高枝的人，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今天的朝会开的时间挺久，至于多久，月夕皇帝已经记不清了。
满朝文武散尽，月夕皇帝走出大殿，看着微斜的太阳和昏暗的天空，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
“皇后那怎么样了，都这么多天了，可有什么动静？”月夕皇帝道，脸上不带着一丝表情。
李小平身子欠了欠，走过来躬身道：“回陛下，皇后那里好的很，这几日只是不出门，身子还是挺好的。”
月夕皇帝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李小平想了想，跟在月夕皇帝的身后提醒道：“陛下，自从芜妃娘娘流产之后，陛下还没去过慕宸宫，芜妃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陛下还是去看看吧。”
月夕皇帝的脚步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子，她慵懒的睡颜，细长魅惑的眸子，还有那一日，胎死腹中的那日，她眼中的果决和凄惨，该是怎样让人心疼的一个孩子，可是却从自己的手缝儿中溜走了。
“走，去慕宸宫。”月夕皇帝沉声道，他将手倒背过去，瞅了瞅月夕的蓝天，那不再是蓝天，是昏暗的天，暴风雪欲来。
李小平跟在他身后，却丝毫揣测不了月夕皇帝的心思，或许他只是不愿意去那个伤心地，毕竟老来得子，得儿失去，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慕宸宫中，屋前的几个水瓮已经被搬走，自从芜妃胎死腹中，这些月夕皇帝钦赐过的东西便一件件被人从宫中拿走扔掉。她也是个有脾气的，若没脾气，倒也叫人生疑。
月夕皇帝估摸着，芜妃已经很久没派人送过点心给他，早些时候，她每日总打发了人亲自送来，自从没了儿子，芜妃的心也没了大半。
走进慕宸宫，安静地紧。宫中上下竟然连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月夕皇帝有些疑惑，“这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去哪了？后妃宫中怎么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奴才是怎么办事的？”
李小平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林皇后陷害芜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般人，尤其是内务府总管不会如此看不清局面，应当给芜妃多一半宫女、太监也不为过，可是现在不增反降，不由叫人心生疑窦。
“陛下，许是芜妃娘娘找这些人有用，所以都没在位子上守着，陛下还是进去看看芜妃娘娘作甚。”李小平道。
月夕皇帝有些生气，但也只是心中不好受，一时间也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多看了宫门几眼，便抬腿进了门。
走近回廊，才零零星星地看到几个宫女，见了月夕皇帝均噗通跪下，神色有异。月夕皇帝越发生疑，快步走进去，只见大院子中放着一把夏天用的藤椅，芜妃穿着单薄的衣衫，躺在上面，正悠闲地睡着。
她的脸通红，嘴唇却白的很。长长的睫毛扑在脸上，随着冷风而动。月夕皇帝心中一紧，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芜妃的额头，冷到心底的那种寒意刻在了骨子里。
他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未说些什么话，芜妃便醒了。
女子睁着那双被人诟病过的狐狸眼，内里的魅惑全无，却平添了些许凄凉，她张一张嘴，嗓子里没发出声音，眼泪却瞬时流下。
“陛下，臣妾没法子服侍你，臣妾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声音沙哑，芜妃低低地哭出声来，一声声叫人心疼。
月夕皇帝一把将其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芜妃，你放心，朕一定为你做主，皇后做的这事，断不会这么容易翻篇儿！”
芜妃靠在月夕皇帝温暖的怀抱里，她嘴角向上一扬，然而眼眸深处仍旧带着哀伤。怎么会这么算了呢？就算碰到了言祯这回事，她的孩子不能白掉，这苦也不能白吃，必定有一个人为腹中的胎儿陪葬才好！
李小平心惊地瞅着芜妃嘴角扬起的那张脸，他们相互对视着，最后李小平重重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