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小竹楼住下了,这个小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性情温和,对谁都笑眯眯的,流言觉得在这里拄着舒服,便没有去住在公司安排的距离工地车程两个小时的酒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春去夏来,流言已经学会了炒鸡蛋的时候不会把厨房点着,甚至也会煮个泡面什么的,就是打蛋的时候还会不小心把蛋壳加进去……
小致也已经熟悉了幼儿园的环境,虽然不说,但从雪梨那边听来的,小致还是和幼儿园的孩子相处的格格不入。
高谨行就跟退休老大爷似的,天天种花养鱼,有时候还和当地的老爷爷下棋,一下就是一天,忘我到流言回来的喊他吃饭,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克里斯的才华让流言深深折服,他的很多想法都是十分超前和新颖的,但却也和流言一开始想要建造一座现代化绿色环保港口城市,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两人常常一拍即合,点子多得火花四溅。
这中间,流言也会听雪梨说些海城的八卦,比如哪家的太子爷和哪家的千金小姐联姻了,谁家的股票被谁家收购了,哪家的继承人因为爱上灰姑娘爱美人不爱江山被剥夺了继承权了,雪梨说得兴奋,流言也听的开心。
在珍珠港这个仿若世外小山村的地方,资讯不便捷,很多时候在收工之后,流言都觉得很无聊。
孕吐还是一如既往的折腾人,吃什么吐什么,而因为高谨行在的原因,害得流言每次都得把饭菜端进自己的房间里面去吃,生怕高谨行看见,看出端倪来。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借用雪梨鄙视流言的话来说,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疼孩子疼的跟眼珠子一样,明知道自己吃不下去,一闻见味道都能吐得天昏地暗,还是吐了吃吃了再吐。
流言不可否认,她迟迟没有回海城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在珍珠港,她可以催眠自己,开发案事情很忙,她抽不开身离开,才不是因为不舍得这个孩子才没有去做手术,流言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她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而已。
五月中旬的一天,流言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嗓子有点儿疼,想到昨天在外面淋了点儿雨,想来是感冒了。
流言想起书上说的感冒对孕妇的印象,一吃完早饭就急急忙忙赶去了医院。
出门的时候,高谨行正在门口浇花,看她走路急匆匆的样子,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便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跟在身后也一起去了医院。
“哪儿不舒服?”医生问。
“嗓子有点不舒服,鼻子也是,医生,我昨天淋了点儿雨。”
“这样,你现在是着凉引起的呼吸道不适,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没有了。”
“那好。”医生打开病例本,龙飞凤舞的刷刷刷开始写药单,突然笔尖一顿,看向流言不自觉用手掌心盖着的肚子,问:“你有没有什么过敏史?”
“没有。”
“那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你要知道,有些药在经期是不能吃的。我不能害了你,对吧。”
流言当然明白,她也处在特殊时期,还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特殊的时候,她的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
流言沉默了,医生了然,循循善诱道:“你有什么事情,难言之隐的,都可以跟我说,我是医生,你是我的病人,关于你在我这里说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为你无条件保密的。”
医生是好心的,也是耐心,她放下药单和笔,等着流言自己开口。
小小的诊疗室内,老旧的电风扇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还有窗外碧绿的树叶上,知了的啼叫,医生起身为流言倒了杯水,而后静静地等着她。
我怀孕了。这句话在流言的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甚至还有英文版本的,可音节都盗了嘴边了,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出这句话,对流言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她可以默认孩子的存在,而此时此刻让她亲口承认,流言挫败,她做不到。
那张合约书明晃晃的是一根针,没想起一回,就是在无声地提醒着流言,她就是祁摄生孩子的工具,祁摄根本不爱她。
长期的营养跟不上,明明是三个月的肚子,却还是平平的什么也看不出来,流言伸手在肚子上打圈圈,全身心地投入与孩子的交流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流言竟然觉得孩子好像动了动,心脏狂跳起来,就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是她和她爱的男人的孩子……
……
“我怀孕了,能不能不吃药,多吃水果多喝水,可以吗?”
医生了然,刚才她就觉得这个女孩怪怪的,原本还以为是大姨妈来了,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孕妇当然不能随便吃药,对孩子的伤害特别大。
流言接过药单,看着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字迹,拿了药回小店。
今天是不打算出去了,在家喝点热姜汤,捂着被子睡一会儿,流言是这么打算的,出了医院往小店方向走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追着自己,目光灼灼。
流言迅速回头去看,除了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女在花园里溜达,闲适安逸,却是什么也没有。
…………
因为感冒,流言几乎足不出户,里克斯是知道流言身体情况特殊的,再加上流言早在高谨行说要留下来第二天就找到里克斯嘱咐他千万别说漏嘴,因此里克斯也是尽量的帮流言承担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在高谨行就快要怀疑的时候,去主动转移高谨行的注意力。
这还惹得高谨行大电话向祁摄告状,说是天域的那个监工里克斯对流言有好感,要祁摄赶紧过来解决情敌。
祁摄周围事情多到跟麻线一样乱糟糟,原先不想让流言到珍珠港的想法在如今的危机四伏下,竟然变成了庆幸流言留在了珍珠港,至少那里相对于海城来说还算是安全的。
“最近,言言小丫头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不说之前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前几天我还偶然看见她扶着柱子貌似在吐,不知道是不是胃不好,你那边什么时候能解决好,过来带你老婆去看看医生,不然再这样下去,你老婆的身体健康要是坏了,作为过来人,我跟你说,你会后悔一辈子!”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高谨行装作不经意的打探:“那个,她,最近怎么样了?”
“新戏开拍,据说又潜规则了一个小鲜肉,是秦叶的竞争对手。”
“哦,叫什么名字?”
高谨行心都痛了,听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睡了觉,搁哪个男人身上都是一种折磨。
“李景行。”
“什么?”
“木子李,景色,行人……”
仿佛春风拂过大地,高谨行死了一半的心蠢蠢欲动。
景行,景行,是进行的意思……吗……
…………
男人帽沿压得很低,他走到桌旁坐下,流言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把手里正在看的书放在了一边。
克里斯从二楼下来,花裤衩,沙滩裤,还趿拉着拖鞋,整个就是不修边幅的样儿,吊儿郎当的在流言身边坐下来,顺手拿了包子就往嘴巴里塞。
流言帮他倒了一杯豆浆,问他说:“昨天是怎么回事?吐了一身?”
“和几个工人朋友一起喝酒了!你不知道,他们真的很厉害啊,三瓶白酒就这么干了,一滴不剩啊!!!”
那是当然,那些平常在工地上干体力活的,都是通过喝烈酒的方式来洗去一身的疲惫,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像克里斯这种的,和工地上那些工人比起来根本就不是对手,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所以在克里斯委屈的看着流言问她为什么不惊讶的时候,流言能做的就是送他一个自己剥好的茶鸡蛋。
“好好把这个吃了,对你被酒精蹂躏过的胃有好处的。”
若有所思的拍拍克里斯的肩膀,流言语重心长道:“赶紧吃饭,吃完了今天还要具体解决一下港口泊船位数量的问题。”
克里斯哀嚎:“哎呦喂,我的命好苦啊,都这样了还得上班开会啊!”
流言回头,一记眼刀杀过去,克里斯立即改口:“还好有美女老板一起工作,才有动力啊!”
噗嗤,流言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扭过头去,余光扫过隔了三个桌子,坐在窗边的男人。
男人不止戴了黑色帽子,还有黑色口罩,就连衣服都是全身配套的黑的,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眼睛。
流言故意绕了个大弯,从男人旁边走过,因为男人包裹的太严实,刚开始流言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便只好上楼去收拾等会儿要去工地的东西。
然而走近了,流言却是被一股味道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她闻见了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古龙香水味道。
这时候的流言,不得不佩服起人类的本能,她的鼻尖早就记住了那人的味道,还有那人一紧张就爱摸鼻子的小动作,甚至他脖颈处有一道弯弯的像是月牙一般的印记。
在从前他们耳鬓厮磨的那些日子里,流言最喜欢的就是去舔那处印记,因为祁摄说,那里层级更要过他的命,也是毁掉他对于这个世界信任的根源。
流言那时候就很郁闷自己为什么没有电影里主角的那种治愈能力,如果有,她就每天舔啊舔的,把那块月牙伤疤舔没掉。
“你怎么什么也不点啊?”流言开口道:“静姐,给这位先生来一笼小笼包,一笼饺子,一根鸡腿,一碗豆花,还有一杯柠檬汁!”
流言的目光始终定在男人的脸上,静姐很快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拿出来,一一熟练的摆放在桌上。
“您慢吃!”
末了,静姐问流言:“你认识这位先生啊?”
“不认识,就是觉得他大早上,连早饭都不吃,胃会受不了的。”
静姐笑道:“哎呦,你想的还挺周到的!”
“呵呵,是啊,我特么真是想多了……”
流言把视线转移的男人修长白皙的手上,男人拿筷子的手一顿,流言很满意他的反应,笑说:“你慢点儿吃,不够的话,可以再点,在这里,跟我就千万别客气!大老远来一趟,可别空着肚子再走。”
克里斯看得云里雾里的,扭头用口型无声问高谨行,这段时间高谨行和克里斯已经混熟了,高谨行挑眉,神秘道:“有些事情,咱们这些外人是没必要知道的。”
说着,拿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