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了逃生出口的门，方小语无声而又落寞地坐在了楼梯上。
林若汐依然立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弱无力地耷拉下来的双肩，她忽然就明白了方小语眼中总是充斥着的无奈和悲伤。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实在是对不起！”
林若汐伸出的手，在距离方小语肩膀零点一毫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她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心愿去毁掉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该怎么做？”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若汐浑身一颤，步子跟着停了下来，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那个依旧娇小，肩膀却已经恢复朝气的方小语，语带哽咽地问道：
“真……真的吗？”
方小语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嗯！”像是为了安抚她一样，嘴角牵动的笑就像是风中绽出的一朵最美的花。
林若汐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张开手臂向方小语奔去，身形却顿时化成一团柔光，直接穿过了方小语的身体，环绕在了她的身边。
即使是善意的，方小语还是感觉到周身阴森森的凉意，步子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抱歉，我太高兴，所以一时忘记了！”林若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向方小语凑近。
“你不用这么小声的！”方小语忍不住提醒道。
“嗯……”
林若汐微怔，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大概是作为一个鬼飘荡沉寂了太久，忽然和活生生的人对上了话，所以她总是忘记自己已经是个鬼的事实。
……
“呲……”
急促而尖锐的刹车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楚雨泽稳了稳心神，看了眼前面毫无预警地拦下了他车的女孩，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车门。
方小语将伸展开的双臂收回，无措地垂在了身体的两侧，看着楚雨泽那毫无波澜的脸一点一点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就好像是一个被捅破的气球一般，瞬间泄了气。
“哒……哒……哒……”是楚雨泽一步一步稳健地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方小语的心跳跟着毫无节奏地跳动着，头伴着内心的紧张和惧怕无力地越垂越低。
那人近了，更近了，后来，她几乎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以及那呼吸间温热的气息。
时间仿佛就那样停滞了。
视线里，楚雨泽穿着白色皮鞋的双脚正对着自己的脚。
方小语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头缓缓地抬起，视线从他的健硕的胸到他修长的脖颈，再到他凉薄的唇，尖挺的鼻翼，最后，迎上她的是那带着点戏谑和冷酷的笑意。
他的双手忽然按上了方小语的肩，稍一用力，就逼得她连连后退，最后整个人被逼退到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他用那样含笑的双眸紧紧地攥着她的视线，然后唇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
“怎么办？怎么办？”
方小语的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得双手紧紧握拳，而且还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看到她的反应，楚雨泽眼中的不屑愈甚，因为他的背景喜欢上他的女孩多了去了，可自身这样条件却还不自量力地勇敢靠近得倒是少有。
那时，两人的唇距离接触大概只剩下零点一毫米。
“你还记得林若汐吗？”
这零点一毫米却随着方小语突然迸出的一句话成了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
楚雨泽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显露出一丝慌乱，按在方小语肩上的手不自觉地变得更加用力，腾出的另一只手将她的下颌高高地扳起，眼中那一瞬间的慌乱此时完全被一种近乎疯狂的震怒所取代。
“你—是—谁？”一字一句压抑的愤怒迎面而来。
“我……我是她……朋友！”
强迫性地和他对视着，他眼中疯狂的执念和巨大的悲伤，让方小语早已串好的台词一下子就蜷缩起来。
“朋友？呵……”楚雨泽猛地放开她。
“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吧？”他的嘴角肆意张狂地上扬着。
方小语看了看身旁的林若汐，郑重地说道：
“她……她……已经……死了，不过她想……想……让我转达你，她当时……骗你，而且……而且……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你，是她……错了。”
“可是你一定……一定……要相信，她爱……爱……爱你这件事……不掺杂任何的……欺骗和谎言，希望你……能放下对她……的恨，也……也……放过自己，做回……以前那个阳光……开朗的楚雨泽！”
短短的几句话被她结结巴巴地说完，方小语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上已经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浑身还止不住地颤抖着。
“爱我？这恐怕是我听过的最荒唐的笑话！”
楚雨泽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如万年寒冰般的高冷，看向方小语的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鄙夷。
“我不管你是谁，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以后，千万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立马从公司给我卷铺盖滚开！”
这是方小语和他的第三次相见，也是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可谈话的结尾却和前两次有着惊人的吻合，以至于这件事过了很久以后，在方小语的噩梦里，还总能梦到楚雨泽寒着脸厌恶地望着自己叫自己滚开的画面。
楚雨泽转身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小语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向林若汐，只见她眼中的悲伤更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