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泽将视线重新收回到自己面前的文件上，一行一行地扫过，心却被搅得波澜四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原以为再次来临的孤单，被方小语的出现打乱，心情不是那么糟糕。
车子启动。
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走出，上齿紧紧地咬在下唇上，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方小语，你给我等着！”齿间挤出几个字，搭配着狰狞的表情，犹如来自地狱的魔语。
车内，方小语偷偷地观察了下楚雨泽脸上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在暴怒状态，心放宽了些。手悄悄地在背包里移动……
猝然间，一个金黄色的条状物体，混着浓烈的劣性油炸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楚雨泽的鼻端。
他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移了一些，眼神凛冽地看向像是壁虎附身的方小语。
“只是想着你没吃早餐，放心，虽然在小摊上买的，可是很干净的，而且，这不是煎饼果子！”
方小语手举在他的面前，身子却尽量靠近车门方向，姿势扭曲怪异。
尽管对方的眼神足以杀死一头牛，尽管她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尽管拿着油条和豆浆的双手已经微微地开始颤抖，可还是固执地举着，在楚雨泽的眼皮子底下。
“儿子，早餐妈妈帮你准备好了，你记得吃完再去学校，妈妈先走了啊！”天微亮，妈妈略显焦急的声音穿透朦胧凉薄的晨曦，唤醒了他的梦境。
他翻身起床，顶着一头蓬乱的发，揉着一双惺忪的眼，坐在了那张老旧简单的餐桌前，两根油条搭配一杯豆浆，虽独自一人，心却是暖的。
“少爷，饭菜准备好了！”宽敞的餐厅，充足的采光，高档的餐桌，丰盛的早餐，独自一人，心已然孤单。
“只是想着你没吃早餐！这个世上还有人惦念着自己！”
一句简单又朴实的话让楚雨泽的心间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暖流，就好像是身处冰窟中忽然跃至眼前的一小簇火苗一样，虽然渺小，可还是本能地想把它拥入怀中。
方小语凝神盯着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楚雨泽，一直举着的手开始有些酸痛，目光中的那点倔强渐渐地黯淡了些。
车子急速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车窗外无人欣赏的风景迅速变换着自身的色彩，就像是飞逝的时光，幻化成一道道的光影从每个人的面前流淌而过。
方小语的手动了下，刚要放下，却被楚雨泽顺势接过。
一丝欣喜涌上脸颊，只不过很快就被楚雨泽更加冷漠的表情压制了下去。
他没有吃接过的早餐，一直都保持着沉默，方小语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麻烦停一下车！”
方小语喊了句，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地方，她先是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来又像做贼一样偷溜下了车。
小陈看了看后面依旧沉默的楚雨泽，车子再次启动，瞬间将方小语甩在了身后。
“楚总……”
姚曼文刚准备汇报楚雨泽今天的行程安排，就被楚雨泽手中的豆浆油条震惊到了语竭。
这样一个全身上下无不彰显着高贵与优雅的男人，竟然与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如此接近，画面实在太具有冲突感和矛盾感了。
楚雨泽却恍若未觉，将姚曼文的震惊一并关在了门外。
公司中流传的有关方小语和楚雨泽的谣言越来越汹涌，上次发帖的主人又匿名在公司论坛上发布了最新的照片。
方小语在公司的生活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上早已风起云涌。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八天……
每个清晨，方小语的身影总是会准时地出现在楚雨泽的视野中。
她还是携带着为他准备好的早餐，厚着脸皮蹭上他的车。
两人并排坐着，她有时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今天的天气很好啦！”，“你今天的领带颜色很漂亮啦！”诸如此类毫无营养的话题。
楚雨泽想回应时淡淡地回应一句，不想回应时，方小语就坐在那里自说自话，然后大段的时间都是沉默，不过慢慢地两人好像都适应了，这种沉默也没有觉得有多么尴尬。
她总是会挑选距离公司又近，人又少的地方下车，楚雨泽并不阻拦，小陈也习以为常，并且还主动担起了寻找满足她条件的合适地点。
“已经连续八天了，明天她还会在吗？”夜幕降临，没有开灯的房间，依稀有惨淡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笼罩在楚雨泽的周身，他凝视着窗外，徘徊在过去的回忆里。
“如果一切都是重现，那她应该不会在了吧！如果我做出了另外的一种选择，是不是一切都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指间高脚杯中的暗红色液体，缓慢地倾斜流转着，正如他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愁绪。
微醺，入眠，依旧睡得并不安稳，纷乱的记忆总是那样清晰地入梦，多是有关孤独和痛苦的真实，反复地在梦中上演。
“儿子！儿子！”
久远的记忆里，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叫自己的，那一声声绵长而透着浓浓爱意的呼唤，已经被搁置了太久，即使在梦中，也不曾出现。
可最近，就这样没有预期地，不加节制地反复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盘旋在自己的耳际，牵扯着自己心中最温暖的那点情丝。
这天的清晨，楚雨泽仿佛再次被这样的声音唤醒，心底的那片柔软一旦被触碰，悲伤的孤单好像就越发难以适应。
几乎成了习惯，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窗外的某一处凝望，可是今天这样明媚的一个早晨，她口中最喜欢的这样的早晨，却没有了她的身影。
“果然不在了啊，呵……”
楚雨泽的嘴角轻扯出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等待和陪伴，她的微笑和轻微的唠叨，也许像当年一样，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吧，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应该是时候终结了！”他轻喃出声。
楚雨泽沉默地上了车，小陈却仍在车外驻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