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樊栎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向两人重重地砸去。
方小语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挡在了安心的前面，携带着风声迎面砸来的那一大叠文件恰好砸在她的脸上。
锋利的纸页划过，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划痕，只是瞬间，便溢出了断断续续的血珠，她却浑然未觉。
“樊部长，这件事情和小语无关，一切都是……”
安心从方小语的身后走出，看到方小语脸上的血痕时，眼里流转出一种心痛，目光再看向樊栎时，多了些视死如归的决绝。
“和安心无关，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动手打了那个混蛋！”
方小语打断了安心的话，用力地按了按安心的手。
“动了手？你……你……？”
樊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再定睛看了看那个义愤填膺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脑子里一个疑问反复地徘徊着：
“现在这是的是方小语吗？”
愣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指指着她问道：“你打了谁？”
“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刘总！”方小语老实交代。
“刘总？”
听到这两个字从方小语的嘴中吐出的时候，樊栎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你……打了……打了谁？”樊栎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乐星的刘总！”方小语一字一句地回道。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所以便不需要低头，不需要摆出一个犯了大错的表情。
“你……方小语……你最大的优点不就是能……能忍常人不能忍吗？”
方小语不知道樊栎这句话到底算不算是在夸自己。
“是他，做了我实在不能容忍的事！”
方小语正视向樊栎怒视着自己的目光。
“小语，不要再说了，樊部长，都是因为我……”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安心插话道。
“你闭嘴！”樊栎瞪了安心一眼，凶巴巴地呵斥了一句。
安心便再次沉默了下来。
樊栎走到方小语的面前，双臂交叉环在了胸前，愤怒到了极点，已经慢慢地沉淀了下来，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却让整个人显得更加的阴沉和可怖。
“你倒是说说人家刘总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不能容忍的事？”
方小语下意识地看了安心一眼。
“我不想说！”
樊栎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般，连喘气都异常困难。
“好，你可真是有性格，有脾气，我樊栎当真是佩服！既然这样，希望等会儿到了楚总的面前，也能维持现在的气节！”
从她的口中听到了“楚总”这两个字，方小语决绝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晃动。
“安心，既然人家这么讲义气地担下了一切，你就满足一下她充当英雄的愿望，这件事情，你就暂时不要再掺和了！”
樊栎走到安心的身边，用力地拍了拍安心的肩膀。
“可是我……”安心刚要开口拒绝。
“安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不要替我出头了！”
方小语说着，冲着安心点了点头，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这就去找楚总说明一切，虽然我没有错，可是如果因此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我会自己一力承当！”
方小语朝着樊栎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
望着方小语离去的背影，樊栎不禁暗自感慨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个人转变得这么彻底？”
“安心，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樊栎是多么精明的人，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一切都和安心没关呢？
“我……我……”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樊栎哪会安慰人？所以只是皱了皱眉，等着她哭完了再说。
安心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方小语已经站到了楚雨泽办公室的门前。
按在门上的手却迟迟地没有用力。
面对樊栎的时候，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耍骨气，可是一想到等会儿要面对那张“冰块脸”，她刚才的胆量一下子就消去了一大半。
“不进去就不要杵在这里？”
身后，姚曼文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把方小语吓了一跳。
“哦，这就进去！”她瞥了一眼姚曼文，只见她手上正端着一杯咖啡。
方小语短暂地思虑了一番，径直将咖啡从她手里取了过来，一脸讨好地笑着说道：
“我恰好要进去，还是我帮你端进去吧！”
看到方小语脸上带着血迹的伤痕时，姚曼文怔了一下。
再看到她眼中那强挤出的笑意时，她竟然觉得方小语这笑中莫名地带着些奸诈。
姚曼文没有和她争抢，便默许了她的强盗行径。
反正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自家的老板并不反感见到方小语，所以凡是她要进楚总的办公室，只要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谈，她一般就不再阻拦了。
“你想代劳就代劳吧！”姚曼文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姚曼文一走，方小语的脸便垮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那道门。
楚雨泽低头处理着文件，听到动静，并没有抬头。
方小语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直到把咖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手边，他还是没有抬头。
“说说吧，你们企划部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因为楚雨泽始终低着头，所以他此时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听他这样发问，应该是把她当成了樊栎。
“楚总，我……”方小语低着头，嗫嚅着开了口。
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楚雨泽一下子抬起了头，在看到是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和疑惑。
“你找我有什么事？”
楚雨泽放下了手中的笔，身子靠向了后边的椅背。
“乐星不再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事……”方小语抬起头，忐忐忑忑地陈述道。
她抬头的瞬间，楚雨泽便注意到了她右脸上那道狭长的伤疤，以及隐约肿起来的左脸，眸色顿时一紧。
“脸上是怎么回事？”冰冷的语气，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楚雨泽语气中难掩的紧张让方小语有些不知所措。
不经意地抬手向脸上抹去，手指触到了一点即将干涸的温热，疑惑地送至眼前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脸上竟是挂了彩。
回想了一下，血迹还在，应该是被擦着自己的脸颊而过的纸页划伤了。
“刚才不小心碰着了？”她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曼文，把医药箱带进来！”楚雨泽拨通了姚曼文的电话。
“楚总，我没事的，我来是想向你说明这次……”方小语慌忙推脱，可话还没说完，姚曼文就推门进来了。
楚雨泽接过来，眼神示意了她一下，办公室里就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楚雨泽突来的关心，让她显得局促起来，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个丢失了提线人的提线木偶一样，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楚雨泽拿出了药膏，向她靠近。
“楚总，我真的没事的，我……”方小语只是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闭嘴！你没事，可我有事！”
楚雨泽瞪了她一眼，将她按坐在了沙发上，他却蹲在了她的面前，挤出一点药在他的指尖，轻柔地抹在她的伤痕之上。
不知道是药膏的清凉，还是他指尖那薄薄的凉意，沿着她脸上的伤痕之处向外蔓延，今天饱经苦难的脸一下子就得到了慰藉。
大概是很不习惯楚雨泽这种从低处传来的注视，方小语的视线飘到了别处，正对着他的脸也微微地向另外一处转了转。
楚雨泽分别用两根手指抵在她的两鬓，稍稍一用力，两人又恢复了四目相对的境遇。
蓦然对上他幽深的双眸，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脸上清凉的感觉顿消，再次涌起一片的火辣辣，映衬的左脸的肿胀更加明显了。
想要挣脱又无法动作，方小语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楚雨泽凝视着她的脸，在她的惊愕中，忽然单手附上了她的左脸。
心跳“咚咚咚”地毫无节奏地跳动起来。
“这又是什么节奏，她明明是来认罪请罚的，怎么会出现了这样的转折？”
方小语的脸越来越红，眼中的茫然越来越重。
“左脸被谁打的？不要告诉我也是不小心碰到的！”
楚雨泽质问道，在她回答之前提前拦截了她有可能会编造的最不高明的谎话。
“乐星的刘总！”方小语视线下移，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刘总？你怎么会认识……今天企划部派去的人是你？”楚雨泽说到一半，忽然明白过来。
方小语点了点头。
“你根本就没有参与这次企划，樊栎为什么会派你去？还是说你是跟着谁去的？”
楚雨泽不但了解樊栎，更了解方小语。
所以他相信，樊栎一定不会主动派方小语前去，一定是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樊栎又被什么蛊惑，所以才有了方小语出场的机会。
所以，在他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心里已经差不多有数了。
“我和安心一起去的！”方小语这句话恰好证明了楚雨泽的心中所想。
“不过，乐星之所以想要和我们解约和安心无关，都是因为我，事情才最终走到了这一步，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愿意一力承担！”
方小语急着想要替安心撇清关系。
“既然你说是因为你，那就说说到底为什么因为你？”
看到方小语这么维护那个女人，楚雨泽的心中涌起一阵烦躁，而且竟然开始嫉妒起那个女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