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叫什么？”潘华又问了一遍。
楚殇的唇角向上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将头转向一边，再不理会。
这个举动彻底挑战了潘华的自尊心，他将手中的侦讯本摔到一边，举着拳头冲着这个敢挑战警察权威的男人挥去。
另外一个警察见状，赶紧拉住了他。
一阵抽筋剥骨似的痛感袭来，楚殇的眉心紧蹙，整个人就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拉着，痛感愈来愈强烈。
在他忍耐已经到极限的时候，疼痛忽然消失了，感觉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的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随风飘荡着，没有尽头地飘荡着。
“好痛！”
床上的男人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现在双手双脚都被拷在床上。
他睁开眼，惊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摆设，鼻端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而耳边是一个男人的怒吼声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劝阻声，而这两个男人都穿着警察的制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为什么会和两个警察在医院里，还有全身为什么像是要散了架般的痛？”
脑海中无数个疑问向他袭来，他努力地回忆着，那时，他好像正在床上，手刚刚摸到那个女人的胸，忽然感觉脑袋一痛，他有些懊恼地转头，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
那个人影倏地窜到了自己的眼前，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愣怔了片刻，忽然大叫道：“有鬼，有鬼！”
他极具惊悚的叫声终于吸引了两个警察的注意，潘华刚走近，手就被他牢牢地抓住了。
只见他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乞求道：
“这个世界上真得有鬼，我看见了，是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我刚才好像被附身了，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我真得看到鬼了！”
潘华看着他，那样怯弱又卑微的眼神绝对不是刚才那个将他俯视的男人，虽然他的话太过于匪夷所思，可潘华隐隐的竟然有些信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姓名？”
“宗飞！警察同志，我认罪，有人给了我钱，让我毁了那个女人的清白，可我保证我在清醒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干就被那个鬼附身了。”
“警察同志，我全都招了，你救救我，帮我请一个厉害点的大师，警察同志！”
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忽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场面怎么也叫人同情不起来，竟觉得荒诞地想笑。
“我看，我们还是先找精神方面的医生给他看一下吧，看他的精神状况的确是不太正常！”另外一个警察开口说道。
潘华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宗飞的话并不像是一个精神病者的妄想。
宗飞死死地拉着潘华的手不放，嘴里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着潘华的信任。
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方小语将被子没过头顶，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里面。
楚雨泽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一张沾满了泪水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心绞痛了一下，伸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拭去。
“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无比地温柔。
那颗被黑暗恐惧吞噬的心忽然被一缕淡淡的暖暖的光驱散了一些，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就像是受到了一种安定的蛊惑，惊惧的心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上次你见到的就是这个姐姐吗？”
耳边，有凉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脖颈间，就好像贴近了她在仔细地打量着她。
她的眼眸一紧，整个身体忽然就紧绷了起来。
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楚雨泽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
“对呀，她好像能看到我们，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个拥有鬼眼的女孩，不过上次我见到她时，她的身边好像有一个气场很奇怪的男的，这次怎么不见了？”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听起来比刚说说话的那个小女孩年长了一些。
“气场很奇怪的男人？不见了？”
方小语仓皇地转身，正对上两个探究的眸子，她们被她这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倏地就不见了。
视线焦急地转了一圈，没有见到楚殇的身影，她慌忙地直起身子就要下床，却被楚雨泽拦住了。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他消失了，我找不到他的！”她的视线慌乱地游弋着，声音里带着哽咽，透出巨大的哀伤。
“他在……那个人的身体里！”
楚雨泽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已经够痛苦的了，他不想再因此引起她那段想要永远忘记的回忆。
方小语愣了一下，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带我去见他，我不在他身边，会有危险的！”
楚雨泽犹豫了一瞬，看着她迫切的眼神，终是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那个男人的病房。
推开门的瞬间，两个警察很意外地看到了站在楚雨泽身边的方小语，他们不知道如何向他们两个说明现在这样的境况。
然后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方小语竟然快步地走到了宗飞的面前，毫无怨恨地看着他，叫了一声：“楚殇！”
宗飞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女人，在听到她以那样的语气朝着自己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时，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他挣扎着，大叫道：“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不要让他再缠着我了，我以后一定会改邪归正，好好做人，求求你了！”
“你不是楚殇？告诉我楚殇在哪里？”方小语忽然凑近他，厉声问道。
宗飞一下子就被她眼中的骇人之势吓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向后挣脱，嘴里还一个劲地求饶道：“我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你怎么能不知道，都是你害得，这一切都是你害得。”方小语忽然像发疯了一般，扑到他的身上，一通拳打脚踢。
楚雨泽冷冷地看着，心里有一处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潘华上前将她拉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楚殇是谁？”
方小语仿佛是被他问住了，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她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啊，楚殇是谁？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该上哪里找他，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他，都是我，我明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向他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是我，我才是害他消失的罪魁祸首，该被打的人是我！”
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的眼中滑落，她疯了一般将拳头砸向自己。
楚雨泽上前，一把将她的拳头攥在了掌心，安慰道：“放心，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楚殇到底是谁？”潘华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
“那个姐姐身边的男的好像真得消失了，你看她也找不到他了。”刚才逃跑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小语循声望去，被发现的小女孩又想跑掉，却被方小语叫住了，“别走！”
年纪大一些的那个将年纪小一些的女孩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她。
方小语挣脱开楚雨泽的钳制，慢慢地走到她们的面前，说道：“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要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帮忙？”年纪小一些的那个小女孩掩不住好奇，愣是将头探到了前面。
方小语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望着年纪大一点的女孩，说道：“我找不到他了，你既然见过他，能不能帮我找一找他，拜托你了，我真得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他了……”
说到最后，她只是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知道了，我们会帮你留意的。”大概是被她的眼泪打动了吧，年纪大点的女孩同意了她的请求。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你这么紧张他？”年纪小点的女孩忽然开口问道。
方小语再次无话可说。
“小兰，不要胡说八道！”
年纪大点的女孩训斥了一声，拉着小兰离开了。
方小语却久久地陷在了小兰刚才问的那个问题里，“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你这么紧张他？”
“她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潘华靠近楚雨泽，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如果说她能看见鬼，你信吗？”楚雨泽毫无预期地回答道。
潘华愣住了，他似乎并不是绝对不信楚雨泽的话。
楚雨泽却没有给他继续提问的机会，牵着方小语的手便走出了他的视线。
回去病房的路上，方小语忽然说道：“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
“我要回我家，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我家等着我，对吗？”她一脸殷切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肯定地回复道：“嗯，他一定在你家等着你！”
听到他的回答，方小语的唇角绽放出一丝苍白的笑意。
车子疾驶在更加浓重的夜色里，车子里是一贯的寂静，可谁也没想到去打破它。
车子还没停稳，方小语就冲了出去，直奔那间狭小的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