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胖子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医生毕恭毕敬亲自来请我们,说要给以后做手术。
手术进行中几个字我不敢看,我怕医生出来之后就和电视上演的那样,冲我摇摇头,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
我没在走廊等,婶子她们在手术室外的凳子上和胖子们等着聊天儿。言语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躲在二楼和三楼安全通道那里的楼梯口坐在。那时候天还没有亮,手术也不晓得要做几个小时。现在什么都是未知数。
靠在窗台下面的墙体上,所有疼痛都反应过来,撕扯着身体,说不出来的难受。
身上披着言语西装还是觉得冷,摸一下额头才知道自己发烧了。很想睡觉。
眼皮发沉,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之后,手术的灯还在亮着。高胖子瞪着眼睛看着表,不知道等谁。
我继续去楼梯口坐着。
刚坐下,看到了言语。他应该没抬头看,不知道我在他上面看着他。
不知道他去干嘛了,反正特匆忙的把手里的铁棍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依靠在墙体上喘了很长时间的粗气儿,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之后跑上来。
我们之间隔着五六个台阶,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我很尴尬,撞见了他的这种高傲家伙的另一面,我比他更难为情。
侧身给他让路。他抿着嘴看我一眼,噔噔跑上去。
我笑笑,之前我就说过吧,每个看起来特别幸福美好的人,总有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面儿,我狼狈的一面让他撞见,现在他狼狈的一面又被我撞到。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高胖子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儿,特自来熟给我说话。
“楼梯口不冷么。”
我看看他,摇头,跟他道谢。
高胖子看看天花板大喇喇的岔开话题,“话说我们是来给你送钱的昂。”
我愣了半天,看高胖子,“送钱?”
我记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金钱交易。
高胖子笑得特别无所谓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给我,“喏,就是这个。”
我愣了很长时间,高胖子看我不接,直接塞我手里,“拿着,刚才你不说只要是给你钱,让你干什么都行么。”
笑不出来,男人果真是人们口中说的那样,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记得床上那点儿事情。
见我可能想歪了,高胖子拍我肩膀一下,他手劲儿大,拍的挺疼的。
“拿着这钱,真真正正的爱上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吧,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包括这钱,我知道我不该要。要是今天高胖子明确的跟我说给我这钱是为了包养我,那倒也无所谓。可是这种大发慈悲,什么都不要,就是想让我好好生活的事情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我不敢接。
高胖子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楼梯上看着天花板,声音特别轻的说:“要是今天我们没见到你弟弟的话,都以为你不是好姑娘。”
我笑笑好姑娘不好姑娘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只有钱才是最好的东西。
“要不我爱上你吧。”我笑着对他说,要是不嫌弃的话。
这样我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收下这笔钱。
高胖子正儿八经坐直,弹了我一个爆栗子。
我捂着头,瞪他两眼。
高胖子抱着自己的腿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你这死孩子想什么呢,这钱可是刚才言语拼命抢回来的。那伙不长眼的也不看看他们抢了是的钱,横不能就这么饶了他们。要想爱,那就爱上言语这家伙吧。”
心情一下子沉重下来,刚才胖子跟我说的,加上现在跟我说的,都糅合在一起,逻辑顺序想不明白。
胖子属于那种心思特细腻的人,看出我一脸懵逼来,跟我说了事情经过。
“言语接到警局电话核实被冻结的卡,才知道有人冒充他的名头举报,把你卡和支票给冻结了。听公司的经理说你请假了,便追到这里给你钱。”
“钱,你拿着,你所有被冻结的钱都在里面。言语不让我和你说这中间的事情,只是让我把钱给你。”
我愣了很长时间,在我心里言语一直是那种冷漠孤傲的人。
“他这么热心肠?”心里这么想,嘴里就说出来了。
高胖子笑得前仰后合,他说是吧,你也觉得言语难相处吧。
“其实他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他不太爱说话,给人的感觉冷而已。”
我看高胖子说的风淡云轻,觉得有高胖子和瘦子做朋友的话,言语骨子里应该不是那种纨绔公子。
他看我一眼,然后把眼睛瞪得老大,“你脸怎么红了?”
我摸摸头,我说怎么那么想睡觉。原来温度越来越高。
“行了,你也甭扛着了,走吧。让医生给你降下温度来。反正以后手术也该结束了。”
胖子朝我伸出手,要拉我起来。我伸出手,冲他笑笑。
人跟人之前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以前我特讨厌言语,现在想想,言语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
我们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言语不在,婶子特紧张兮兮的跟我说刚才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
“现在还在里面抢救,那个小伙子跟护士去输血了。血库里的血不够。”婶子说完眼泪掉下来。
胖子皱了下眉头,一脚踹在凳子上。
正躺在一排座椅上睡得香的嫂子被胖子吓醒。
“结束了?”她揉揉眼睛。
瘦子冷冷瞪她一眼,“你还真能睡得着。”
我急的根本站不住,手一直在哆嗦,以后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儿。
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不好的方面了,腿一软,跪在地上。
胖子二话没说把我扛起来,往急诊室跑,“现在你不能倒下,千万不能。”
我倒垂在胖子背后,眼泪顺着额头流下去,哭我都没找到音调。
胖子按着我的手,让医生把针头给我扎进去。
后来平静下来,我抱着自己的腿,看着点滴一点点儿的落下来,心里特别凉。
小时候那个算命说的真不错,我天生就是带着煞气来的,怨气太重,跟我走的稍微近的,都没有好下场。
后来嫂子跑来见病房里就我自己一人,白眼儿翻得特别欢快的说:“马上手术就要结束了,赶紧的吧。“
我拔下针头,跑到手术室。
过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医生出来。
他说了我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他说对不起,颅内出血特别严重,尽力了,但没抢救过来。
我耳朵暂时性失聪,只看见所有人张嘴对我说话,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推开婶子,进了手术室,看到以后很平静的闭着眼睛,根本不像死人,和平日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以后,醒醒,咱回家了。”我说。
扯以后的手,以后根本不动,小手冰凉。
我跪在他病床前一直看着他,摸着他小脸儿。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害了以后,本来我们可以去过好的生活,要是当时我不反抗的话该多好。
我特么天生就是个表子命,还圣母婊一样反抗。现在可好,我最心爱的弟弟,就这么走了。
以后的死,在我后来的生活中一直是个阴影,根本提不得,也揭不得这个伤疤。
我忘了我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所有在我身边儿经过的人和路人甲乙没区别,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用衣服把以后裹上,抱在怀里。
言语企图把以后从我怀里抱走,我用尽毕生所学到所有恶毒的词语骂他,不让他碰我们以后一下。
他看着我抱着以后走了。
我说师傅我到火葬场,师傅惊恐的看着我还抱着个跟我身形一样高的少年,但他没有吭声,也没有趁机讹我、
因为他知道我这种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我用言语给我的那张卡刷了以后的火葬费用。火化之前我让遗容师帮我把以后后脑勺凹进去的骨头给填充完整,我要让以后和出生时一样,完整的回去。
医生说过如果以后早做十五分钟的手术的话,不至于颅内出血这么严重。
所以我将以后骨灰坛捧在怀里的时候我最恨的人,就是那个把我钱给冻结的孙子。
我跪在以后的遗体前发过誓,我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打车回去的时候,婶子和嫂子已经回家。天亮了很久。
周围的邻居看着我穿着男人的西装,蓬头垢面回来,手里抱着个骨灰坛。
一般人都在叹息。
只有几个心肠好的奶奶辈的老人惋惜着过来安慰我,说以后自己摔伤走的,上的一定是天堂不是地狱,让我看开些。
我冷笑着走进婶子家。
摔伤,呵。
婶子坐在台阶上抹泪,表嫂悠闲的在吃早饭,看我一眼,没做声。
我轻轻放下以后的骨灰坛,平静的走到表嫂面前,将桌子掀了。
正热着的粥和那些汤汤水水烫的她蹦起来,指着我开始骂,“那个臭下水,竟然敢掀老娘桌子。”
我拿起夹煤炭的铁钳子,我不止要烫她。还要和她这个帮凶算算害死以后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