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没有名字啊?”
蓝天白云下,秋千架旁边的沙堆前围了两个孩子,蓝色公主裙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对鼻青脸肿的男孩说:“那以后,我就叫你‘小七’好不好?”
在这附近流浪了好多天都不说话的男孩低着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叫‘小七’呢?”
“因为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七天啊,咯咯咯……”
小姑娘咧开嘴,笑得像糖果一样甜,男孩看得呆了,傻愣愣的也咧开嘴跟着笑了。
阳光明媚的洒下无数道温暖的光线,不知哪一处乌云飘来,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笑得傻乎乎的男孩突然消失了,刺耳的刹车声凭空响起,小姑娘脸上大大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失,一辆汽车就横冲直撞而来——
“啊——!”
身体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眼前一片漆黑,沉闷的碰撞和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她想哭想喊,心跳快到让她无法呼吸,却毫无办法。
意识在抽离,恍惚间,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紧紧的抱住了她,青涩稚嫩的嗓音在她耳边宣誓一样的不断重复:“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回来找到你的……”
“你……是谁?”
她拼命想动一动手指抓住那个人,可遥远的黑暗尽头突然有人急促的喊着她的名字:“Miss木?Miss木?Miss木你醒醒!”
下坠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阻拦,一线光明在眼前扩散,木叶听到有谁的鞋跟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空洞而单薄。
“啊!”
她猛地睁开眼,揪着领口缺氧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咳得面红耳赤,眼泪都流了出来。
“Miss木,你没事儿吧?”
碧眼金发的医生扶她从靠椅上坐起来,用生硬的中文紧张的问:“抱歉,我不该答应对你使用深度催眠,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你差一点醒不过来。”
木叶依旧揪着衣襟,一枚天使吊坠从领口滑出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出稀薄的光晕。
木叶苍白的脸上密密麻麻渗满了汗珠,她虚弱的扶着椅子扶手,好半天才缓过来,摇摇头,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他:“没关系安其罗,是我自己要求的。”
“那么Miss木,你这次有没有……”安其罗医生打了个手势,坚持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意思,“有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比起之前,这次只多了一个压根没看到模样的孩子抱着她说一定会找到她,而那个人,十有八九也是小七……
木叶摸着脖子上的天使吊坠,扯起唇角遗憾的笑了笑:“好像还是没有看到,看来我十岁那年失去的这段记忆,是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安其罗也遗憾的耸了耸肩。
木叶打起精神道:“下周我就要回中国就职了,这一次,就算最后一次接受催眠治疗吧,以后随缘好了。”
“哦对,你要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英国了。”
安其罗医生不舍的说:“我们认识也有三年了吧,我的中文还是不太好,可你已经要回去了。”
“欢迎你来中国找我玩,到时候你的中文水平一定会迅速进步的。”
木叶将吊坠塞回衣襟内,站了起来,真诚一笑:“这么多年真是很感谢有你这个朋友,安其罗。”
安其罗医生点点头:“对了,我有一个中国的挚友,他每年会来这里交流学习一个月,我们的关系很好,这两天他也要回中国了,他虽然是学金融的,但是在精神科方面的涉猎十分广,有些领域甚至比我还精深,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回国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咨询。”
“安其罗你怎么这么好?”
木叶扑上去就给了他一个熊抱,安其罗医生愉快的接受了美女的投怀送抱,拍拍她的后背,有些感慨的说:“ Miss木,一路顺风。”
“再见安其罗。”
木叶松开他,挥挥手,安其罗微笑着点点头,她才拿起自己的包包出门。
木叶绕过电梯,走到安静无人的楼梯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已经接受了三年的催眠治疗了,那段被老木和女神藏着掖着的记忆,她终究是没有办法想起来了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想起十岁那年那段无足轻重的记忆呢?知道老木和女神出现的原因后,你又想改变什么呢?让他们消失吗?”
这是小舅舅问她的话。
是啊,她根本就不想让老木和女神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可这几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记起一段根本就没必要记起来的记忆呢?
木叶叹了一口气,一边下楼一边戴墨镜,结果就一个低头的功夫,高跟鞋一歪,她一脚踩空,整个人朝着楼梯下栽去!
“啊——!”
长发风衣随着猛烈倒下的惯性,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木叶凄凉的在心中呐喊——老天爷,我不过是想回个国而已,你至于为了阻止我,要把我摔成个伤残患者吗?
意料之中和楼梯的亲密接触并没有降临,一双手有力的握住了她的肩膀,然后轻而易举的把她扶正了!
她很感激这位见义勇为的英雄。
木叶惊慌失措的抓住英雄的衣襟,小心翼翼的从歪歪斜斜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后面看向来人,嗯,是个男人,还是个很英俊年轻的中国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素未谋面,她却在看到男人那双清淡柔和的眸子之后,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奇妙的滋味蔓延出来,既温暖,又辛酸,她说不清楚,只是在某一瞬间,奇异的在心底得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结论——这个男人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待在他身边会很有安全感……
“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低醇好听的声音疑惑的问,木叶回过神,发现男人正好笑的看着她,目光还往下落了落。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只见自己罗圈一样叉着腿,姿势狼狈的站在楼梯上,关键双手还撑在男人的胸膛上……
木叶想,花痴的最高境界,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现状吧?
“咳咳咳……”
她呛咳着赶紧松开他,收拢双腿,欲盖弥彰的把墨镜推正,想遮住自己这张丢尽了的脸:“多谢多谢,英雄——不是,先生您忙,您忙!”
她现在只希望见到她窘样的这位先生赶紧走人。
男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一样,很有眼色的点点头:“那好,小姐你小心一点。”
“好的,多谢多谢。”
木叶低着头猛点头,于是男人很有风度的上了楼,木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确定男人已经走远后,这才面红耳赤的抓起脚上的高跟鞋,举起来先赏了两耳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家就把你打入冷宫!”
慢悠悠走到木叶上方楼梯的男人,有些怅然若失的抬手按在方才被木叶抓的有些皱的衣襟上,刚刚似乎……是他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的触碰没有感觉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