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白茕小姐吗?”护士一看是李之恒,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出院了。”
“出院了?她的身体已经好到可以出院了吗?”李之恒明明记得白茕还需要住院疗养一个礼拜啊。怎么可能现在就出院了。
“按道理是需要再住院观察一个星期的,但是家属要求提早出院,我们医院也没有办法。”护士答道。
“该死。”何遇到底想做什么,李之恒甩了门,走了出去。
何遇当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根据前几天白茕的头部伤害,她确实需要再住院疗养一段时间,但是人格随时都会出来的症状越发严重,他和白茕商量的结果也是立马出院比较稳妥。
白茕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何遇问道:“要不要和李之恒说下。”
“不需要。”何遇神情肃然,甚至还有怒意,“你以后都不需要联系他了。”因为上次的事件,白茕的手机掉了,所以需要用到手机时,用的都是何遇的。所以昨晚和李之恒联系时,她用的是何遇的手机。
“你生气了?”白茕有些奇怪何遇的怒气纠结来自于哪里。
“没有。”干脆的两个字,何遇斜眼扫了一眼白茕,发现她双眼迷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于是换了个语气道,“虽然他救过你,对你没有恶意,但是关于你的事情,还是少一个参与进来比较好。”
“也是,毕竟我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白茕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遇一脚踩住刹车,车子猛地停了下来,白茕险些头撞上了玻璃。何遇大惊,一把扶住她,“对不起,你没事吧。”
白茕面露难色,指了指他的手道:“你把我的手抓疼了。”
“额,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手,何遇立即松开了,“是我太紧张了。”想起之前还没说完的话,他再次转身,正视白茕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点也不危险。”
白茕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我的意思是,那些危险不是来自于你,并非你的本意。”
“可他们就是我的一部分啊。”
“你要相信你自己,病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何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白茕把安全带系好,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不是白茕,只是那么多人格中的一个,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你这是什么问题?”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治疗意味着那些人格会消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我谋杀了他们。不是吗?如果我不是主人格,而是副人格中的一个,那么我就是消失的那一个。”白茕的目光突然深邃起来,“每个人都想活着,所以我好像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想消失的做法了。”
“这不一样。”何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你的脑袋瓜子到底都在想什么,他们对于你而言只是一种病,知道吗?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假设。”
“不,他们是独立且真实存在的。如果可以用灵魂体来说,他们就是寄居在我身体的另一种灵魂。”白茕固执地认为着。
“如果他们能够和你和平共处,不再添加麻烦,固然好。但是他们的存在很明显给你带来了困扰,甚至给社会治安带来了困扰。白茕我觉得你考虑地太多了。”何遇解释道。
“或许吧。”白茕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别处,突然她看到前方一个巨大的篮球场,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何遇,前面是学校吗?”
“对,A市第一高中。”
“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何遇想了想,多散散步,些许白茕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他同意了。此时已经是冬季,车外很冷,何遇给白茕披了一件白色的大衣。
“谢谢。”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是他们离开医院时下的。
踩到染了薄雪的落叶上,发出滋滋的碎响声,那么清晰,那么真实,白茕感觉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但是天气太冷了,哈出的气,似乎都能结成雾。
没过一会儿,白茕的手就冻红了。何遇取了手套,给白茕戴上:“天冷,别玩雪。”这一幕有些熟悉,看着何遇笨拙地给自己戴手套,白茕笑了。心想这应该是何遇第一次给女生戴手套。
“你笑什么?”何遇有些奇怪。
“我觉得你像一个人。”白茕笑道。
“谁?”何遇也有些好奇,原以为白茕会说是简宁,却没想到白茕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像我爸。”
何遇想吐血:“怎么是你爸,你爸不是早就……”早就死了。他意识到这个话题并不好,于是及时刹住了车。
“我爸早就死了。”白茕心里倒没觉得什么,“我爸确实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不在了,但是我妈妈告诉我,第一次给她带手套的父亲就很笨拙,左右手都分不清。”
“原来如此。”何遇也笑了,自己这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带手套。
“原来?你起初以为我会说简宁吗?”白茕嘴角扬起,笑地很得意,“简宁可没你那么笨。”
“额……”何遇无语。
说到简宁,白茕才发现自己遥远而模糊的过去永远都绕不开那一个人。春夏秋冬,朝晨夕晚,永远会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
他会给自己戴手套,给自己系鞋带。甚至小学的时候,每天的红领巾都是他系的。大概习惯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以至于成人礼上收到的第一条领带,他都第一时间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个时候,她还清晰地记得他俊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知道哪个女孩那么幸运能嫁给如此心灵手巧的我。”
“自恋狂,女孩子又不需要打领带。”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是谁小学六年的红领巾都是我系的。”简宁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还不是怪你不教我。”
“我哪里没教你,是你自己太笨学不会好吗?”
“哪有太笨。”
“好吧,太蠢。哈哈哈哈。”
“你滚。”
……
何遇看见白茕在笑,不由得一惊:“你在笑什么?”
“恩?”白茕回神,“想起了过去比较好玩的事情。”
“是和简宁有关吗?”
“嗯嗯。”白茕抬眸发现何遇的领带松了,伸出手道,“你的领带歪了。我帮你重新系吧。”
“好。”何遇低下头,没有拒绝。
白茕从未给人系过领带,但是在镜子里练习过无数次,就连秦桑都被她抓来做模特了很多次,她那时候就在想,小时候都是简宁给自己系红领巾,好不容易大家都长大了,自己一定要成为第一个给何遇系领带的人。可惜她好不容易学会了,他却已经不在了。
手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何遇见又陷入了沉思的白茕,立即出身提醒道:“白茕,你怎么了?”
“我……”白茕迅速系好领带,看着那个整整齐齐的领带,叹了口气道,“我是一个连红领巾都不会系的人。”
“恩?”
“我从一年级到小学毕业,红领巾都是简宁帮我系的。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学好打领带,将来要第一个给简宁系,可惜我学会了,他却不在了。”
“抱歉。”提起简宁,总是个伤心的话题。何遇感觉左心房微微有些痛。
“没事。”白茕走到操场,双手撑起,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何遇,你打篮球吗?”
“以前有心脏病几乎不打,病好后,偶尔会打。”何遇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前方一脸笑容的女孩。
“我会打篮球哦。”白茕笑道,“以前我们体育课有上篮球课,我是班里打地最好的。”
“你的身高……”何遇有些怀疑。
“对,我也是我们班最矮的。”白茕说到这里时,反而有点自豪,“但是我就是我们班篮球打地最好的。我投篮特别准,一直是三分球哦。”
何遇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他未见过的白茕,像个神采奕奕的兔子。如果时光能够把她此时最美的样子定格住,那该多活。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病情,那么她是不是应该永远这般开心灿烂地活着呢?
可惜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
她的一生遭遇的那些困难也不会化为零。
何遇还在沉思,却不知一个篮球从隔壁篮球群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了白茕的脑袋。
“啊!”白茕痛呼一声倒了下去。
“该死!”刚好的头伤,又被打中了。何遇立即飞奔而来,抱起了地上的白茕。他查看了下白茕的头部,因为有围巾绷带做保护,所以伤口没裂开,但是痛是无疑的。
他刚想把白茕抱起来,白茕却睁着眼,怯生生道:“简宁,你又砸中了我的脑袋。”
何遇没反应过来。白茕却再次昏迷了过去。
记忆里,仿佛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简宁,你怎么又砸中了我的脑袋。”她从地上气势汹汹地拿着篮球砸了过去。
一脸歉意的简宁向旁一闪,颇为不好意思:“别别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这天灵盖的吸引力比万有引力还厉害。”
身旁都是一片笑声。
她立即跺脚怒了,追着他跑了好几圈。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她的天灵盖吸引力太强,而是简宁故意的。
“你为什么故意砸我。”
“谁让你每次都看那个帅哥。还带流口水!”简宁有些恼。
“我哪有流口水。”她承认她确实看了,但是人看的是技术好,“我完全就是为了看他的技术,不看颜值。”
“你在说!”
“好吧,顺便看了眼他的充满荷尔蒙气息的颜值。不过……”说到这,她义正言辞地瞪着他,“还不是你不肯教我打篮球。”
“女孩子学什么打篮球,你身子那么小,会被那几个女强人挤爆的。”
“可是我还是想学。”
“好吧,我教你。”
那个时候简宁一定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学打篮球,因为简宁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打篮球啊。如果能和他一起在球场上洒汗水,而不是和别的女生一样只能看,那么会不会就代表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呢?
她总是在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是会坚持一些很莫名的东西。可如今想起来,才发现为了某人而努力的感觉真的很好。至少现在回忆起来,真的很好。
冬日的阳光有些暖,暖的人想睡觉。
简宁,虽然你是为了不让我看帅哥才打晕我的,但是我还是会生气,因为真的很痛,还有这次被你打到,我是真的头晕了。肩膀借我靠一下,靠一下就好……